五福山处处是景，我们碧云山庄的别墅依次错落再向南的山甸上，我花大价钱请Grant Associates打造的园林景观点缀在各别墅周围和别墅围成的中庭里，从山顶引来的泉水蜿蜒流淌，在一道道风格各异的水景留下瀑布、小溪、池塘，沿着水系漫步很有意思，各式各样各样兼具动线设计和美学布局的构筑物高差有致，或是在垂下绿藤的桥洞下躲太阳，或是在温暖的北欧木制长廊里歇脚，或是踩着汀步走过我最喜欢的镜面池塘，颇有一番惬意。
“柏首长，若若她拿妮子你也看得出来，是个小武痴。”我凑准时机，从跟柏彦婷拉的拉家常的话题里挣脱了出来。
就从昨天白月舟以搞研究和给姨妈健康护航为由入住山庄后，柏彦婷就不请自来地来到山庄，要求在住进山庄养病。
尽管三位母上大人百般不情愿，但奈何姨妈的“娘子军”计划——给每个美娇娘配备一把由枪匠打造的名枪，必须依仗柏彦婷，所以她们也不得不同意柏彦婷的疗养计划。
“先别说若若。”
柏彦婷摆手，老态龙钟地弯折腰坐到一旁的长椅上，“你说你那个妈，我好歹也是她的师姐，也算看着她长大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居然让我住到后山去？哎，人心不古喔。”
“柏奶奶，我的老首长，您误会我妈了。”
“怎么误会？哦，你们这别墅还没个客房，每个都十房，八厅的，白月舟都有房间住，我就没有？”
“后山的别墅也不差。”我苦笑。
后山的别墅是紧邻堰塞湖的，是一座被柱子悬挑在山崖上的后现代式的别墅，能够鸟瞰整个湖面，本来是打算修来供夏天在水边嬉戏休息的，但一般也懒得去住。
“你妈他们见我烦，我理解，这么安排也行，我也不想看她们的臭脸。”
柏彦婷瘪了瘪嘴，像是在忍笑，“你刚才说若若，我知道，她跟她妈练的是一个路子，欧洲容克武术，我给她妈造过枪，给她弄小菜一碟。”
“不是，若若这个小姑娘有公主病，喜欢漂亮点的，她希望按这个草图来设计枪的外形。”我谄笑着拿出兜里的草稿纸，拿是若若画的草图。
那造型简约，细长地不像是枪，握把还有一定弧度像一柄古代的火铳，通体象牙白，周边还有金色雕花。
柏彦婷眯起眼睛，我正以为她这个专业人士会告诉我这是胡乱设计的时候，她拍起手，“若若这个小姑娘不简单，能单凭直觉设计出这么符合她武术套路的东西，不错不错。”
“啊——”我张大嘴巴，转过头瞥向藏在远处绿篱的若若。
“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就练好你的九龙甲就行啦。”柏彦婷收起草图，“包在我身上。”
我见大功告成，朝若若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抓紧柏彦婷还有兴致，便旁敲侧击我的感兴趣的问题。
“柏首长，您老说您是我妈的师姐，那你们是什么门派？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妈是哪的人，我们家老家在哪。”
“哈哈。”
柏彦婷拍了拍我的肩膀，“青丘林氏，现代武术不论流派都是隐世，你不知道也正常，说实话，我在青丘从小长大，生活了二十年，直到被赶出青丘，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青丘在哪，奇怪吧。”
我简直无法理解柏彦婷说的话。
“不知道在哪？您在那从小长大啊。”
“对啊。”柏彦婷瞥了一眼四周连绵不绝的山，“你知道我为什么跟白月舟走得那么近吗？”
“为什么？”我简直被这老太婆跳跃性地思维折磨死了。
“因为我们俩大学本科念的是历史，是同学。”
“所以……”
“所以，你知道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进大学读书，要选择历史？”
“不知道。”我摇头。
“我想找到青丘，我在进入总参前就为了找到青丘。”
“那这么说，我妈也不知道自己老家在哪？我的外公外婆呢？”
我满脑子雾水，但一想到柏彦婷会去到后山别墅会看到鲸鱼就释然了，神神鬼鬼，见他的鬼去吧。
“你妈嘛，肯定是知道的。”柏彦婷深吸了一口气，“这空气真好啊。”
“为什么您这么执着回青丘呢？”我继续追问。
“我们家是林家的家仆，你知道古代皇帝为什么要让阉掉的男人当用人，伺候自己，伺候后宫吗？”
“防止被戴绿帽子？”我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这个回答会得罪到柏彦婷。
柏彦婷扑哧一笑，“对，防止被戴绿帽子，所以林家为了防止自己家仆给戴绿帽，就一直给家仆们服用一种药，我也吃了那种药。”
我知道柏彦婷是石女，原来是这样。
“你肯定想问，男人才会给男人戴绿帽，女人怎么可能，不对，女人怎么可能威胁到男人吧。”
柏彦婷顿了顿，“因为，林家一直是女性当家主，轮到你妈这一代，你妈应该就是林家家主了。”
“所以您想找到解药。”
“没错，找到解药。”柏彦婷抬起皱巴巴的双手苦笑，“现在是没必要咯。”
“柏首长好好保养，养好身体，以后还是……”
柏彦婷冷哼一声，“得了吧，现在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养老，过退休生活，你们这座玉京山就不错。”
“什么京山？”我挑起眉毛，这里明明叫五福山。
“算我说漏嘴，玉京山没听过？”
柏彦婷瘪了瘪嘴，“看来月梅还真是有原则，对自己儿子也严格保密——小子，以你的天赋，升任总参大校没什么问题，所以我给你说一小点点机密也不算泄密，况且你还是方月梅的儿子，迟早也会知道。”
“所以我们五福山以前叫玉京山？”我并不这么想。
“不对，应该说，五福山是玉京山，以前是，现在也是。”
柏彦婷顿了顿继续说，“天天住在国家保护区一样的地方，距离上宁市直线距离一百公里，还没外人打扰，傻子都明白怎么回事，你说是吧？中翰。”
我点点头，姨妈她们曾经用总参三局的超自然现象来解释，但现在我明白了，她们知道得远超那些模糊的假设。
“武林名门能隐世就是因为这个。玉京山，是一种山，准确的也不能说是山，只是当年总参三局归纳这种现象的代号。”
“它就像一种被无形力量遮蔽起来的地点？我说得对吗？柏首长。”我不假思索地说。
“没错。”柏彦婷颔首，“究其根本没人知道为什么，但它的确起作用，外人是找不到的。”
“没道理啊，当时修造山庄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监工，看着上百个工人在咱们这住了几个月的啊。”
“那是因为你把他们带进来了，再说，我可听月梅讲过，她是住在五福山看着你们山庄建成的，来往个什么建材、家具的，有她在，玉京山才放了行。”
我猛然想起姨妈当时执拗地要住在五福山，而且每次我来山庄找她，山口下一来建材她都会亲自去清点。
“所以这只是个迷魂阵之类的。”
“不知道。”
柏彦婷摇头，“你说的也没错，一般的玉京山就像迷魂阵，有的人在山里瞎晃也有可能误入，但你们这五福山不一样，因为它根本就没登记在总参三局的档案里，说明它还有更不可知的东西。”
我心里窃喜，能坐拥这么一座世外桃源简直是老李家八辈子烧来的高香。
“玉京山一般都是历朝历代皇族，或是显赫豪门的龙脉宝地，所以也能发掘很多文物宝藏，自从辰己革命，华夏再无什么皇亲国戚，能占有玉京山的，都是知道这些秘密的士族名门。”
柏彦婷起身背着手自顾自地往前走，“但你们家不太一样，你练过九龙甲，一定看过你们李家族谱，也知道你们李家家世，所以你们五福山被总参三局的人叫皇玉京，新华夏成立后，早就清扫干净，据我所知，现在就只剩你们这一家。”
“柏首长，那五福山的事被总参知道了……”
“放心，你娘都在总参顶半边天，怕什么，况且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可能知道。”
柏彦婷驻足在草地前，忽地掏出了一个罗盘，“中翰，风水我还是略懂些，要不？帮你看看？”
“那就劳烦柏首长了。”我点头同意，心想这老太婆随身还把罗盘带着一定是专门备着的，我就要看看她要玩什么名堂。
和柏彦婷回就近的丰财居换上登山鞋和冲锋衣后，我开着车载着她开始围着山庄转了一圈，一路走走停停，老太婆神神叨叨地念着我头大的文言文，一会说那这块地形像龙，那块地形像锅灶，一会旺财，一会又多福多贵，最后来到了后山的别墅旁。
“中翰你看，这湖……”柏彦婷点点头，“你看这湖水里的腐木都钙化了，这水儿蓝的，所以说五福山一直都是原始森林——中翰，那湖心岛下面一定有墓，那而是龙穴，是墓葬的好位置。”
我刚上后山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湖心有地宫，我当然不会傻到告诉柏彦婷，“哦，柏首长，您是说那座岛上埋了墓？”
“很有可能，不当祠堂，不当坟墓可惜风水了。”柏彦婷说。
我悄悄打量，柏彦婷的确没有试探套话的一丝，心里松了口气。
“但我劝你别动那的心思，挖出来的东西咱们国家又禁止交易，你又不差两个钱，别坏了风水。”
“风水？”我后背发凉，前段时间我可是带着我那三个妹妹下湖“盗墓”过，“柏首长，您再看看，那风水有没问题？”
柏彦婷揉了揉嘴巴，咯咯直笑，“看来你是下过墓道了。”
我真相扇自己两耳光，这么简单就着了柏彦婷的套。
“唉，你不承认也罢，这是你自己家产，老婆子只是给你开开玩笑，放心吧，那风水没问题。”
柏彦婷端起罗盘上了车，“走，龙寻到找到了，现在点穴，咱们看看你那几栋别墅。”
开着车子，我想，姨妈是了解柏彦婷的，她敢放柏彦婷进山庄就说明她不担心柏彦婷会有坏心思，再说那龙穴她懂风水就自然看得出来，没必要此地无银三百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