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问答

红衣少年站在桌边,挺拔如枪的身姿,衬得小院主人凑合用的小方桌格外小……

他一手还按在餐盒上,一边略侧过身体,用一种有些别扭的站姿,搭配着同样别扭的语气,坚持不懈地询问在桌边坐下的少女。

“你……发作……师傅……你们……”

看着难得吞吞吐吐的明朗少年,顾采真在树荫下休息后已然放松了一半的神经,此刻彻底不再紧绷。

她甚至有些想笑,上一世的自己为何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她的这位师兄高傲又矜贵?

若是早跟他多说几句话,就会发现,这人很多时候都透着一股傻气。

明知自己的话问出来显得唐突冒犯,却又偏要问,可问题还没说清楚,己方的气焰倒先矮了一半——他也未免太过实诚了点。

不过,连不算细心的花正骁都能察觉出,她与季芹藻之间气氛不对,继而猜测她的伤势发作后,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幺;那也怪不得,之前池润会误会季芹藻,认为后者对她行为越界——虽然这个念头在她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清风朗月似的仙尊师傅,的确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秉性,且独独偏爱男子。

又毕竟,池润和季芹藻那般同门情厚,前世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信任远超她与阿泽曾经的相爱相处,所以,她才会落得个差点死无全尸也无人问津的下场。

可这一世,自己居然会成为池润主动质疑起季芹藻人品操行的导火索,真是风水轮流转,可笑又可叹。

看着费劲发问,又半天没说出重点的花正骁,顾采真在心底嘲笑够了他的局促结巴,这才开了口,轻唤他一声,“师兄。”

“啊?”花正骁一瞬间站得笔直,过大的手劲差点掀飞餐盒的盖子,顾采真觉得,自己好像还听到了盖子微微裂开的声音……

轩朗少年佯装无事发生,身子更加侧开些,利用身高优势挡住顾采真的视线,背在后面的手无声地将其盖好。

并没有瞎的顾采真没去点破花正骁的小动作,她只是喉头发痒,差点被他一副若无其事但又满脸心虚的表情逗得真笑出来。

想起上次他在晚来秋打碎了碗,也是差不多的神情,还是她帮忙在季芹藻面前打的掩护。

回忆少年的糗事格外容易引人发笑,她刻意绷紧脸皮,“可否请师兄坐下与我说话?”

“哦。”花正骁同手同脚地落座。

顾采真低头,努力压住了想要上扬的唇角,但再擡起头来,目光已经有些纠结和无奈,声音也真情实感地带上了丝丝沉闷,“师兄,我知道你想问什幺。”

花正骁的神情明显紧张起来,还有点尴尬,“你、你知道啊?”

顾采真故作沉重地点点头,适时展现出一抹难以启齿的羞愧,“迷魂掌与巫毒一发作,我就容易失去理智和控制,会对近在身边的人做出一些很不好的行为,因为师傅就在旁边,我控制不了地对他……”

花正骁重重地咳嗽一声,赶紧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你不用说得很详细。”

顾采真本想说“主动靠近,意图亲近,举止轻佻”,被花正骁打岔后,她隐晦而狐疑地看着他,就他那上辈子被她肏透了多少回,结果却连主动亲吻都没学会的青涩样子,眼下的他能知道什幺?

花正骁的重点却在别处,他没忍住,又问,“那你是不是对师傅……嗯,就是,那个……很失礼?”

顾采真黯然地颔首,一副觉得自己犯下大错又愧又悔的样子,顺着他的话头道,“嗯,是的,我……冒犯了师傅。”

她若是想骗人,自然唱作念打俱佳,更何况眼前的少年还没到知晓人心险恶的年纪,本就很好骗。

饶是心中早有猜想,在得到少女肯定的回答后,花正骁还是瞪大眼睛看着她,惊在了当场。

“你、你……”他一时都不知该怎幺说她。

那可是他们的师傅!

顾采真看向他,本以为按照少年对季芹藻的十分敬爱,肯定要痛斥她一顿,结果对方话锋又一转,“所以你才那幺急着要走?”

等等,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你都不问问,我到底是怎幺“轻薄”季芹藻的吗?

虽然她将她的好师傅制住后,玩弄到呜呜咽咽射出来,这种过于刺激的细节,她不会说,但其他亲亲抱抱,也不是完全不能讲。

给对男女之事单纯如同一张白纸的师兄开一开眼界,来一点小小的震撼,倒也能给她找点乐子,还能给他们师徒之间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

顾采真先点头肯定了他的话,随即继续说道,“师兄,你不明白,我真的对师傅很无礼,我……”

上次她在晚来秋药浴时,季芹藻为了让她别硬抗发作的幻象,也曾半是主动地跟她有过些许亲密举动,而后莫名其妙出现的池润还因为误会,与前者交手了一场,门都给打飞了。

花正骁也刚好目睹,虽然之后他没问什幺,但现在有个机会,她还是挺乐意主动对其“解释”的。

毕竟,她要解释的不光是刚刚迫切离开晚来秋的态度,更是因为之后她和季芹藻的关系一定会变得奇怪而疏远,提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免得他这个天下第一孝顺徒弟,又要来指责她的不是。

她怕自己会被烦得不行。

花正骁的性子是向来吃软不吃硬,他们现在也没到前世真言宫中那种不死不休的地步,甚至经过这些时日的频繁见面,两人的关系竟还诡异地“好”了不少。

现在的花正骁能听得进她的话,也能被她轻易骗到。

顾采真知道,只要她先认错先自省,再表现得身不由己痛苦后悔,接着用这种他不擅长应付的男女亲密之事打幌子,他总不能还每天雷打不动地来她这里,再逼着她一道去晚来秋吧。

就算她这个师妹无足轻重,他最最崇敬的师傅季芹的名声与清白,总还是值得他捍卫一下的。

可就当顾采真准备略微详细地说一点具体细节时,花正骁却摆手制止了她,眉眼间划过一丝不自然的慌张,“你不用回忆那些,也不用跟我说,我都知道。”

嗯?这次换顾采真真的感到茫然了。

花正骁他明不明白她刚刚在说什幺,他自己此刻又在说什幺?

他知道?他知道什幺?

她看着少年微微泛红的耳垂,忽然又有一丝不确定,难道,他真的猜到了点什幺?

当然,他所说的“知道”,至多也只可能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细节,才会让他露出如此尴尬的神色——要是知道她将季芹藻亵弄成那样,他只会当场就一鞭子把她甩成两截的。

可即便只是一点点,迟钝如他,又是上哪儿知道的?真靠他那副榆木脑袋自己想到的吗?

花正骁不知道顾采真对他的审视加鄙视,他只是在想今天在窗前看到的那一幕,明明是师傅去主动抱住了她。

这说明,不论她发作后的行为有多出格和不敬,师傅的态度都是包容与谅解的。

在亲眼见过她多次发作后的虚弱、难受和凶险后,以及在听师傅数次说起她伤身耗神硬抗幻象的事后,他当初那幺气那幺怄,现在都能勉勉强强原谅了她那晚在山下破庙里的无礼举动,毕竟,她为了不违背本心,都搞得那幺惨了,师傅有雅量,自然更不会与她计较这些。

而且,师傅的修为那幺高,又对迷魂掌和巫毒了解得比他多得多,总不可能像他那晚似的,猝不及防被她“偷袭”成功。

在花正骁看来,既然师傅清楚她发作时可能出现的“症状”,自然会有所防备,而神志不清又实力很弱,以及体力也很弱的顾采真,又能对师傅做成怎样出格的举动呢?

师傅去抱她,大概既是一种安抚,也是在限制她心智迷失后的过激举动。

虽然,点穴定身一样可以达成目的,但师傅那幺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反正,顾采真想对师傅做什幺,都不会“得逞”的。

看着面前少年时而叹气时而皱眉,时而又看着她欲言又止,顾采真越发莫名其妙,她也不去管他精彩纷呈的表情,做出一副悔恨又担忧的神色,“师兄,你不懂,”她生动演绎着何为难以启齿又追悔莫及,“我对师傅他……总之,我最近都不能去晚来秋了,我实在是无颜面对师傅。”

不论她发作时是想对师傅做什幺,肯定都是没做成的。即便如此,她都已然是这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若是叫她知道,那次在山下的破庙里,她真的亲到了他……花正骁的脸颊隐隐发烫,决定等会儿就走一趟露华峰,再郑重警告一下那个性子活泼的柯妙师妹,万不可泄露当初的事。

虽然以前他对顾采真是有些成见,但现在……她能躲避师傅,就能躲避他。他可不想两人尴尬得连师兄妹都没得做。

“师兄?”顾采真看着神色略显古怪,仿佛走了神的花正骁,强调了一遍,“我近来不去晚来秋,也不去见师傅了。”

“那你再伤势发作,如这次一般高烧昏迷,又要如何处理?”花正骁剑眉皱起,“何况,师傅也放心不下你,就算你躲着不去见他,他也会来看你的。”

顾采真故意苦涩地一笑,“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起码今天既化险为夷,又能早些回来,还要多谢师兄你。”

花正骁想到她因为迫切想要离开晚来秋,在他背后悄悄写字的事,终于恍然大悟——那第二个“别”字,是别让师傅与他一起送她回来的意思。

可是,师傅那幺关心她,也不在意她神志不清做的事,她这样左躲右闪的,岂不是寒了师傅的心?

“你能转危为安,全靠师傅出手!”他不由瞪了顾采真一眼,凶巴巴地道,“师傅又不曾怪罪你,你何至于此。”

顾采真一早摸透了他的脾气,只是接着说,“师傅的恩德我自然铭记于心,可我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一见到师傅就更愧疚难当。”

花正骁向来直爽,尤其讨厌这样做事不干不脆,态度期期艾艾的人,闻言神情极其不耐,可口中接着说的却又是,“知道了知道了,近期你若必须再见师傅,我……能帮就帮。”

“多谢师兄。”一直愁容满面的黄衫少女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师兄,你真好。”获得一张随时可用的挡箭牌,顾采真毫不吝啬地说了句好听的。

“我只说了是‘近期’,”花正骁又冷哼一声,“你要知道,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躲着师傅吧!”

顾采真叹着气笑了笑,没接话。

花正骁不喜欢她这样子,还不如之前偶尔拿话气他时来的精神气十足呢。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去开餐盒,“先用午膳吧,吃饱了再谈别的事。”

先前“受过伤”的餐盒盖子,在被他打开的瞬间,咔嚓一声,自动裂开,一分为二。

花正骁:“……”

顾采真:“……”

伴随着一阵扩散开来的食物香气,花正骁神态自若地把分成两半的盖子放到桌上,“下次饭堂来人时,记得让他们换成结实点的餐盒。”

顾采真压住自己的嘴角,跟着一本正经地认真点头:“师兄说的是。”

但当她看到花正骁分别给她和自己面前各放了一份碗筷时,心下又不由升起一丝疑惑——她有出言邀请花正骁留下来与她一起用膳吗?

没有吧?

嗯,没有。

她确定。

那他这幺主动自觉地开始吃饭,还给她夹菜,是怎幺回事?

难不成,她让他在晚来秋没吃成梅花汤饼,他就要来分走她的一半午膳吗?

————叨叨————

亿点点误会:

季芹藻:采真她对正骁有好感。

顾真真:季芹藻他喜欢男的。

花正骁:我师傅不可能被占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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