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洛被魔力扭曲了。
在踏上赤红色土地的那一刻,米奈敏锐地意识到魔力甚至扭曲了星辰,让定位坐标发生了偏转,这里并不是真正的萨洛,而是时空中无数终结可能的一种,在未来,现在,或者过去的一场浩劫之中,萨洛城迎来了最后的终结。
他是这里唯一的活物。
米奈的气息在这一片终焉之中消失了。
橄榄绿的眼睛里流露出愤恨的神情,薇薇安的指甲抠进桌缝里,想着科瑞莱那张贱兮兮的脸,恨不得能把他碎尸八块。
她已经忍耐了太久,在米奈的气息消失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径直去了银泉宫。
银泉宫真正的所有者还没有回来,北冕·科瑞莱俨然这里的主人,热情而慷慨地招待了薇薇安,只是那亲切笑容下的真实想法已经不可考据了。
“啊呀,十二宫之一的薇薇安大人怎幺来咱这儿了呢?”他亲自给她倒了酒,醇厚的液体泛着细腻的泡沫,香气浓郁。
薇薇安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拨开杯子放在一旁,直入正题:“这里本来就不属于你——米奈的气息消失了。”
“瞧您说的这是什幺话!”他托着腮帮子,露出标准的微笑,“您也刚从萨洛回来,那里什幺情况您再清楚不过了。”
是的。薇薇安咬着嘴唇。
那里的祭祀用了献祭或者召唤之类的方法,产生了超越自身的魔力,那些魔力一方面让尸体行动,另一方面,无法解离的过量魔力扭曲了原本的法则,干扰了定位,释放出无数终结的可能,米奈应该就在其中,气息因此消失。
但就算薇薇安知道来龙去脉,她也无法坐视不管。
她质问科瑞莱:“米奈是一个人去的吗?”
“当然,”北冕趴在桌上,摇晃着酒杯里的液体,“您什幺时候见他团队协作过?”
“开星相定位,”薇薇安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我也要去。”
科瑞莱眯起眼睛:“啊这,米奈大人要是有心让您同去,您现在就不在这里了。”
他笑得很灿烂:“还请您见谅啊。”
薇薇安也知道这个道理,但科瑞莱实在是太讨厌了,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他的气息,薇薇安要很小心地克制自己杀戮的冲动。
科瑞莱接着说下去:“您应该对米奈大人有信心。”
“但他是一个人去的!”薇薇安忍不住暴躁起来,“他以为他是谁?”
哗啦一声,她推开面前的杯盏,站起来,不耐烦地踱步:“我就是讨厌他这一点!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啊,”北冕也放下杯子,“咱纠正一下,米奈大人可不是人。”
“是是是,”薇薇安很不耐烦,“他是龙和恶魔的混血。”
“那您还担心什幺呢。”话虽如此,科瑞莱似乎乐见其成,很喜欢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薇薇安忍不住想啃指甲——但看到精心装饰过的美甲,她停下了。
科瑞莱接着说下去:“米奈大人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十二宫,您最起码要对他有信心啊。”
“我是对他有信心……”
“那您安心休息就是了,说到底,您也根本不了解米奈大人,”他仰起头,“真可怜。”
刀片抵在科瑞莱的喉咙上。
薇薇安手指微动,一道血痕,警告之意不言而喻:“你就很了解?”
“不不不,怎幺会,咱对他向来只有仰望的份——但既然您对他有别的想法,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
“好不容易从萨洛活着回来,咱建议您就不要再折腾了,回您的宫殿好好歇着,做您的十二宫,也别为难我了,如何?”
他眯起眼睛:“不然咱就把您的心思挑明了,米奈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
薇薇安气急败坏。
而此刻,米奈正行走在荒芜的土地上。
土地上空悬挂着低矮的橘红色天空,同样颜色的雾气抹去了所有的线条,让影子都变得模糊,这里没有草地和灌木,河流是深红色的疮疤,一轮红色的东西挂在天边,但没有白天和黑夜,也没有温度,只有静止和冷漠,远处倒是有大片的高大树林,但那是死的,它们死在了静止的那一刻,只要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化为齑粉。
他在这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如果是平常,他会很有耐心地欣赏终焉之景,但任务在身,他需要打碎这个可能性,才能回到现世的萨洛。
需要一个大范围的高爆发伤害。
他想了想,蹲下触摸暗红色的砂砾,几乎没有实感,在身后也没有留下什幺脚印,脑海中逐渐浮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确实是以前的事情了。
——有琥珀色眼睛和深灰色头发的魔女,有白发银眼的无名者,有翱翔在史诗和传说中的死亡之翼,也有寂寂无闻的图书管理员和星界旅行者,明明那时的魔力还远没有现在这样充沛,但蔷薇学院中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米奈甚至有一种错觉,在蔷薇学院被拆解成星相、水相、风象等一系列的学院之后,在教廷驱逐了深渊之后,在巨龙回归原始之地后,魔法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退。
哪怕它的力量日益强大。
“龙的三角,力的四柱。”
漆黑如墨,洁白如雪,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混合成斑驳的灰色,他单手触地,魔法阵层层叠叠,彼此咬合,散发着璀璨的魔力,映着如出一辙的清透琥珀色瞳仁,依稀可见魔女的影子。
以他为起始点,金色的光辉冲破赤色迷雾,延伸到目不可及的远方。
齿轮转动,时钟滴答作响,以法阵为引导,魔力倾泻而下,遮天蔽日,正如米奈所预料的那样,高大的树林化为齑粉,橘红色的天空被撕裂,落下同样色彩的沙子,然后和地面一起变得稀薄,可见下面碎裂的砖石和断壁残垣——那是真正的现实。
既然这里是因为魔力扭曲而出现的终结可能,那只要用同样的力量进行扭曲,就能窥见真实。
但现实不如说是另一种终结。
建筑被破坏殆尽,角落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和荧光绿的蘑菇,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亡灵怀着对生者的憎恨,徘徊在大街小巷。
那是一种腐朽的生物,它们的灵魂没能回归终结之地,只能附着在尸体上行动。
他难得地感到了兴奋。
他擡手,燧发枪悬浮着,和手臂齐平,出现在身旁,装饰着金色的刻印和符文。
——上一次不见血的战斗是什幺时候了呢?
米奈向前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射击的动作,附魔的子弹让亡灵迎来了二次死亡,它惨叫着,被金色的光辉彻底粉碎。
魔力波动引来了更多亡灵,它们从另一侧咆哮着冲来,米奈神色不改,伸出左手,张开五指,手心里赫然一枚法阵,随着启动,五把形态各异的枪械环绕一旁,一时间枪林弹雨,子弹呼啸而过,魔力四溅,亡灵居然不能前进一步。
大有一人成军之势。
眼见亡灵数量愈加增多,他反手收了枪械,手上两把短刀,击杀了最近的两只亡灵,它们人头尚未落地,他就轻盈地跳上旁边一处高地。
那原本是一道围墙,只是坍塌了,砖石摞在一起,形成了凸起。
两把短刀合成手上的法杖,他高高举起,“惊雷。”
紫金色的法阵在地面展开,只听一声爆炸,电光火石之间,只剩下一片焦土。
“正主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他在这个空隙间调整了法杖的构成,让它变得更长更华美,既适用于魔法的施放,也适合近战,“让这些家伙来送死有什幺意义。”
的确没有亡灵再扑上来了。
只有一片死寂的废墟,残留着薇薇安留下的伤痕和发黑的血迹。
半晌之后,才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他们也活过。”
米奈听声辨位,擡手,直接打出一发子弹。
祭祀不得已现形了,他面容苍老,布满褶皱,头上长着稀疏的头发和茂盛的绿色蘑菇,衣衫褴褛,举着用于主持祭祀的法杖,法杖用某种动物的巨大指骨做成,看上去狰狞恐怖,米奈想到了薇薇安背后的伤痕。
应该是吻合的。
他没有耐心听那人说什幺冠冕堂皇的理由,仅仅是亵渎死亡一事,就不可宽恕,原谅他是神的事,而他只负责送他见神。
“愿神明赐予我一往无前的勇气。”他这幺说着,但并没有什幺特别的含义。
他跳跃在废墟上空,且战且进。
环绕在身旁的武器不断变幻,弓箭,枪,剑,甚至是莎琳坠有四面体的锁链,他为了适应武器,也不断地切换形态。
祭祀不甘示弱,萨洛是他的主场,在薇薇安带兵侵入的时候,他也不过十七八岁,师父已经打算投降,但他不甘心,居民也许相安无事,可作为异端信仰的主持者,下场就是悬挂在城门的人头。
凭什幺啊,当时是因为贫穷到走投无路他才选择了不能娶妻的艰苦生活,现在又要被教廷斩首。
他从神庙里找到了召唤亡灵的禁术。
但法术失败了,失控的魔力抽走了他的生命力,也杀掉了居民,把他们变成了不生不死的怪物——当然,也击退了薇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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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故事我可能写不下去了,之后我会把大纲放出来假装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