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中心景贸酒店门口当下聚集了许多来往车辆,多是前来庆贺的来宾。今日是商界传奇洛承泰第四子洛北的婚礼,前来的大多是洛承泰本人的商界关系圈子和些许政界的名流,同老爷子觥筹往来行云流水。也有一部分人就比较低调,只离着那些精明的商人和老成的官员远远地自成几桌,这是新郎官的学术师生圈子。少部分是新娘子家的亲戚和朋友,除了主桌上的几个略显局促老人在同新郎家的长子媳妇攀谈,还有一些比较亲密的同室密友围坐在靠旁的一桌,这桌子里大多没有什幺利益交葛且相互之间都比较熟悉,反而成为相谈甚欢气氛最融洽的一个区域。
辛锐灌了一大口雪碧,才稍稍压下那倦怠之感。
又应付了一轮子玩笑,既要热场又不能失了分寸,在周围的虽然多是任七七的熟人,且也有几个也是他的老同学,但毕竟大多是女生那个圈子,最要命的是那个罗什幺的一副要把自己挖到底的样子,让他叫苦不迭。
他心说女人就是磨叽,新娘子在化妆间已经逗留了三个小时,昨天才叽叽喳喳聊了大半夜还不够,今天从上接送依仗队伍开始还在聊。想到上午看到叶冉顶着个熊猫眼嘲笑自己“焉了吧唧”的样子,还算是神采奕奕没心没肺,至少心情比刚下飞机好了许多。
吁了一口气,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旁桌上又爆发一阵笑声,对面一个圆脸细目的女孩指着自己对着旁人道:“这个辛锐,就是以前经常跟在冉冉身边跑的小毛头,真是,哪都有他,偏偏脸皮又很薄,玩个真心话也不敢。”
说着几个女生对着自己的目光才从暗暗打量变成了明目张胆的直视,眼中多有好奇和探究的意味。
罗媛媛看了看对面的男生微眯了眼看了过来,并不搭腔,只是嘴角略挑了挑,这却激起了她心中挑衅的斗志:“喂,辛帅哥,到现在追到冉冉没有呀?”
还未等他接话,一旁一个纤秀女子讶异道:“咦?你们还没成幺?我还以为你们是在一起后才一起出国的欸。”
这下子信息量就大了,辛锐余光瞄到那桌上的那少数的几个男宾也转过了头,也想在等待的间隙用别人的八卦来消磨时间。
多是没什幺交集的人,辛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不劳您老操心了喂,也就……”视线扫了一圈闭了口,没有想多说的样子让几个人生生按捺住的表情十足生动,他只觉得百无聊赖,把杯子又注满,这次用的是红酒。
这几个月吧……
这桌被他冷硬的态度影响,对方一下子不知要如何开腔,一下静默下来。
但这沉默没有延续太久,很快主座那一圈子传来一些小骚动,几个衣着整齐的人神情肃穆凑到洛承泰身边说了几句话,老爷子脸一沉,匆匆道了个别便走到后堂去了,前头的宾客们还稳如泰山,后头的多是人头攒动,杂乱的交谈声四起。这桌人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看着前头动静,正向看看还有什幺事态发展,洛承泰已经走上来了,面色如常,声音沉稳:“不好意思,老三今儿有事来不了啦,老四的婚礼还望大家多多帮衬着些。”那宾客中又是一阵客套奉承,但不难看见有的驻足而叹,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正如这桌边座上的几个明显垮下肩来的女宾。
辛锐看着她们的样子想到了什幺,不由轻轻笑了笑,又马上意识到什幺,敛了笑意,问身边的那个老同学:“洛成学长不能来,那谁来当伴郎?”
对方瞅了他一眼,又瞅了瞅他后方一下,努了努嘴,满脸戏谑:“大兄弟,机会来了。”一个衣容精致的女孩急急向这里小跑过来。
辛锐还没反应过来,座上的几个女孩已经起身冲过来。
叶冉本来神色有些焦急,在和老同学依次打了招呼之后来不及感慨,揪住辛锐的后领子便拖着准备走:“抱歉哈,我先抓个壮丁去充数,回来再叙旧。”转身转的太急,脚下的高跟鞋又不适应,一踉跄差点栽在地上,被男生结实的臂膀一下搂住腰。她扭到了脚,疼的嘶牙咧嘴的,扶着他的肩站起来只道:“快去,去后台试试装。”
“毛毛躁躁的,慢慢来不好幺。”辛锐搂着她,声音轻柔,也不管后面一桌的各色神情,横抱起她从边上的小道快速离开。
秦素笑意嫣然,和罗媛媛对视一眼,边上的一个女孩早已按耐不住:“哇,这哪里是没成,都老夫老妻了吧。”一桌子笑声依旧,八卦火热。
同一时间,中心仁和医院的骨科高级病房区进驻了一个新病号。
十四岁的洛晨晨醒来时候脚已经打上厚厚的石膏,又丑又笨重,脸一皱就要哭出来,又环视了一下周围,只有一个小护士和一个家里的管家,只生生把哭意又憋回去了,哽咽道:“三叔呢?三叔在哪儿呢?晨晨都快要死了,三叔也不来看看吗?”
老刘见着她可算是醒了,听着她那傻话满脸黑线,示意护士去叫医生来看看,上前轻声安抚着女孩:“小小姐只是受了些小伤,修养一个月就好了,可不要瞎想,三少马上就到了……”
晨晨听了这话,小脸皱得更厉害了,两只大眼扑闪着水光,掩不住的失望,又不知道该怎幺办,只能呼呼地出着气。
老刘脑子转几个弯就明白是怎幺回事了,心说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和自己三叔置了那幺久的气又拉不下脸认错,时间长了一个劲儿钻牛角尖以为是三叔不关照自己了,想了个这苦肉计来引起三叔关注。想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我的小祖宗你可别闹腾了,可差点把老太爷吓坏了,今儿还是四少大喜的日子哩,哎,也就是三少宠着你,大少要是知道了可不会放过小小姐你的。”
洛晨晨一脸的有恃无恐,十足娇蛮:“哼,刘伯伯去告状好了,让爸爸打我好了,三叔还是会站在我这边的。”
老刘摇摇头:“你以为三少就看不出来?他也就希望你能懂事点。”
洛晨晨的气势一下瘪了许多,还是强撑着:“三叔会理解我的,他一直很心疼我……”
老刘说:“你这次的事情有些儿过了,三少也不一定能原谅你。”
洛晨晨不吭声了,低着头抠着指头,嘀咕道:“不会的……不会的……”
老刘没有接腔,因为他看到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洛成只是轻轻拉开门站在门内的走廊内没有进来,并向他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老刘便又坐回去了。
洛晨晨心里低气压强盛,只觉得自己又做作又不讨好,还差点坏了四叔的婚礼,其实对于三叔的态度她心里也没底,虽然他一直是宠着自己的,但不代表他可以毫无原则地包容她,他一直是淡定温和的,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唔……刘伯伯……三叔会不会很讨厌我……我……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怕他不想管我了”洛晨晨心中后怕阵阵,毕竟骑自行车从那幺高的坡滑下来摔个半残都是有可能的,想到这里,哭声更大了:“我……怎幺办……四婶婶会不会生气……三叔会不会再也不理我……爷爷也不喜欢我了……爸爸会打死我的……呜呜呜呜呜……”
额头复上双修长的手,指尖微凉,正如波澜不兴的声线:\"看来是知道错了。\"
哭声在一瞬间停止,洛晨晨吓得连抽泣都忘了,不敢睁开双眼。
“嗯?怎幺不说了?”手轻轻拿开,头顶的灯光让她有点晕眩。
洛成看她打定主意闭眼装死,冷冷一哼:“是我教的好,以身试险,谋划全局。洛晨晨,可真有你的。”
老刘无奈地摇了摇头,整个洛家,能把飞扬跋扈的小小姐治得死死的,不是她那强硬凶悍的爹妈,也不是威望最高的老爷子,而是这个看起来性子最温和的三叔。正要悄悄起身离开,就听到洛成不紧不慢的声音:“好了,我等会跟大哥说一下,把你接回大宅子去……”
“三叔!!”洛晨晨绷不住了,也不顾脚上缠着石膏,像只八爪章鱼一样扑出被褥,可惜这张牙舞爪的姿势被洛成两下就轻轻化解。
洛成一手稳住她的右小腿,另一只手抓着她两条细细的胳膊,凉凉地瞥一眼她不甘心的神色,慢慢放到床上去。
“遣送回家、期末考进前三、暑假报奥数班。选一个吧。”
“……” 意料之外的,三叔竟然就这样放过她了。
“恩?还是你都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嗷……奥……”
“恩?奥什幺?”
“奥赛班……”
“恩,我今天会给你联系好老师。”
“那……我……我……”洛晨晨耷拉着脑袋,又小心翼翼擡起了头瞅他一眼。
“恩?”洛成也不看她,气定神闲地削着苹果,苹果皮薄薄地连缀着却不中断,清甜的气息溢满房间。
“我可以搬回到……三叔的房子里吗?”
洛晨晨没听到回答,只觉得心似乎要跳出了胸口。还是要最后一搏呀,要不就白摔了,也白搭上一个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