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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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德瑞拉在前边挡着,你几乎是条件反射看向“严肃”。

这是你先前的习惯,遇事不决第一反应就是找严肃。

本来吧,且生且死过了几十年,你以为自己已经蛮有主见了;可没想到完全就是一把晒了几十年的干柴火,一遇见叫“严肃”的小火苗,腾就着了,主意全烧没了。

“严肃”仍然坐在马车里,腿支着胳膊胳膊支着下巴,眼神也正好朝你看过来。

不得不说,气质这东西确实是存在的。

尽管现在的“严肃”顶着一张不怎幺好看的蛤蟆精脸,可那眼皮一撩,嘴唇一勾微微一笑,悠悠然又把你勾得心脏突突直跳。

你默默做了个深呼吸,清清嗓子问“严肃”:“我们……呃我们……你看我们是……这小红帽……”

辛德瑞拉也不说话,却把马一勒扬鞭就要走的样子,小红帽这会儿已经羞羞怯怯蹭过来拦在马车前:“…尊敬的大人们……”

辛德瑞拉全然不顾也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人民心目里曾经是个善良怯懦的娇滴滴灰姑娘,鞭子顺势就要抽下去:“滚开这里。”

小红帽才是真正娇滴滴,见鞭子直冲自己面门来于是立时捂嘴尖叫,眼睛里吧嗒吧嗒掉眼泪。

小红帽嗓子挺尖,鞭子还没抽下去哭嚎那几声倒把马惊了。枣红马嘶叫着扬起前蹄,辛德瑞拉皱着眉直拽马缰。于是你十分合理地跌回马车厢,又十分剧情需要地滚进“严肃”怀里。连滚带撞劲儿还挺大,咚一声撞“严肃”胸口上了,对方闷哼一声,及时搂住你腰没让你掉出窗外。

“还好吗……?”

混乱中脑袋不知道在哪里磕了一下,这会儿嗡嗡地疼,“严肃”问你还好吗,你也不知道好不好,但你刹那间想起来一点前世的事儿——同样的姿势,你埋在严肃胸前,严肃同样压着声音问:“还好吗?”

“…阿白?”

“啊?哦。”你摸着脑袋爬起身,怔怔地看着“严肃”。

啊……自己在这个世界待太久了,用塔西娅这个身份太久了,几乎连自己原先的名字都忘了。那一瞬间的记忆里,严肃轻喘着问:“还好吗,露露?”

对,对,对,你叫白露露,“白蚩”——不对,“白痴”是你外号,大家给你起的外号。叫习惯了,就差点以为白痴是自己的正式名字,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可也许这样的叫法会显得亲昵吧!不然两个“严肃”怎幺会毫不意外地跟自己相认呢?甚至,假如不是自己想起来,他们都不会提及自己的真名。

白露露,白露露,这是你的名字,白露露。

“……阿白?”“严肃”又叫了你一声:“我脸上有什幺东西吗?”

你打个哆嗦回过神:“啊没有没有,就是刚刚撞到头了。”

“严肃”无奈地笑:“外面好像起了冲突。”

“嗯……啊,是,我也听到了。”

“我们出去看看。”“严肃”站起身想再次掀开帘子,你不知哪来的冲动一把拽住他袖子:“严肃,严肃严肃。”

“嗯?”他回过头:“怎幺了?”

“我…好像在这边待太久了…”

当你意识到自己已经忘掉许多东西,甚至连名字都快忘掉时,巨大的恐慌感将你包裹起来。

如果你没碰见严肃——不管是哪个严肃——你还会想起前世的事情吗?会不会就以塔西娅的身份这幺生活下去,嫁人,或者进入皇宫,或者成为德鲁塞的禁脔,又可能像现在这样逃跑,流亡在郊野……

“我在这里太久了,我忘了好多事情,你还能想起来吗严肃?你还记得我叫什幺吗?”你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假如你没遇见他,假如你没遇见他!!

“严肃”似乎有点惊讶,不太清楚你为什幺忽然神情狰狞地疯言疯语。

但是他好温柔啊,他还是,就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还是那样轻轻抱住你,低沉轻柔的声音在你耳边变成强劲的抚慰剂:“突然怎幺了?”

严肃……

他是个好男人啊!

你的眼泪比小红帽的更汹涌,眼前模糊一片什幺都看不清,只顾反手抱紧他,手紧抓他背后衣服,一顿一顿地哽咽:

“我叫……我叫白露露,我想起来我叫白露露,‘白痴’是外号,可是你怎幺什幺都不提醒我,第一个‘严肃’也什幺都不提醒我……你之前一直叫我露露,为什幺现在不叫了……为什幺不叫了!要是连你也忘——”

“嘘。”严肃轻轻说:“外面有声音。”

你瘪着嘴听外面动静,果然外面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严肃”松开你,拍拍你的肩:“过后再说,我们出去看看。”

你擦干眼泪跟“严肃”撩起马车帘子,外头果然多了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发型酷似梅超风,胡子也挺浓密跟头发长连了,虎背熊腰浑身肌肉块儿,额头上系着个脏兮兮的红布条,上半身穿个敞怀兽皮小马甲,下半身是粗布灰不溜秋肥裤子,脚踩做工粗糙的皮靴,小腿拿布条缠得老高,背上背着旧弓和箭筒,就差把“老子会打猎”这几个字儿写脸上了。

猎人出现了,登场角色还差大灰狼和小红帽她姥姥。

“嘿,你们两个是旅人?”

猎人说话粗声粗气,语气也很粗鲁。但小红帽不怕他,反而躲在他身后,看来小红帽和猎人的关系还是蛮符合原童话设定的。

不过,“两个”?

就算是低魔世界,就算是低生产力世界,就算遍地文盲,总也不能不识数吧。

你腹诽完毕擡头一看还真就剩你俩——辛德瑞拉又没了。

为什幺说“又”,因为先前放完火你俩逃进树林子里,之后辛德瑞拉短暂失踪你被德鲁塞逮住然后辛德瑞拉把德鲁塞杀……不,不想了,总之,辛德瑞拉又消失了。

“我们…”“严肃”大概也觉察出有人跑路了,你刚刚又在马车里失态,于是揽下跟猎人打太极的活儿:“我们是兄弟,收到母亲重病的消息十分担心,所以连夜赶路。”

“哼,看看你们细得像蚂蟥一样的胳膊。”猎人不但四肢发达,头脑还挺简单,随口瞎话说信就信:“像你们这样的蠢货再多一点,森林里的野狼一定胖得走不动路,那我可就发大财了。”

小红帽也许觉得猎人说话确实过分,轻轻拉他小马甲:“叔叔……他们天黑还在外面,会被狼吃掉的。”

哦,原来小红帽拦你们不是为搭顺风车,而是警告你们别上赶着给狼送饭吃。

猎人虽然说话呛人,但还挺热心肠。

不过你们昨晚不也是在森林里过的夜吗,辛德瑞拉还说……

等等,

他当时说的是,白天穿过城区太过惹眼,等到晚上雇马车逃跑也不迟。

可是啊……

你们是在凌晨决定休息到晚上再动身的,可等你睡醒一觉就又看见刺眼的太阳,三个人也毫无异议动身出发了。

难道没人觉得不对劲吗?

“你们两个城里的娇贵公子听好了:我们村子里有刚出世的孩子和脆弱的女人,他们都不能受到惊吓,我可不想让同村人听到森林里又有人被撕碎的破烂故事——要是识相,就感谢万能的上帝吧!村里告示牌旁边的马厩可以让你们凑合一晚。”

小红帽怯声怯气地说:“要是不嫌弃,请来我的家里住。”

“呵!你家里只有两个女人,怎幺能让男人过夜!”猎人鼻子呼哧呼哧的:“只能住马厩,除非你们急着去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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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易见,你跟“严肃”都是惜命的人。

猎人嘴上说话难听,但人挺朴实,看你们俩一个病痨鬼(“严肃”才接触地面上的生活,四肢不协调,而且看起来很苍白)一个笨手笨脚,索性替你们驾着车子往村里走。小红帽就跳进车厢里跟你们挤一挤。

至于辛德瑞拉,按刚刚小红帽的说法,马匹一惊他就不见了。

“那位大人好像会魔法呢。”小红帽说:“据说只有那些大人物才准许学习法术,难道那位大人……啊!您两位难道也是皇室的人吗?”

你连连摆手,同时感叹道这果然是个魔法世界啊……虽说也曾经听说过女巫什幺的,可毕竟唯物了这幺多年,难免先入为主认为是这世界的人封建迷信。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你可是亲眼见过蛤蟆变人,除了魔法可真说不过去了。

但辛德瑞拉未免也太忍辱负重了点,女装什幺的暂且不提,明明会魔法,干嘛还总受仆人和继母的欺负?

小红帽和你们熟悉之后说话很热络,她又向你们解释猎人对城里人态度恶劣的缘由:城里人收购兽皮总是把价格一压再压,加上最近有一种叫“仿制皮革”的工艺,猎人挣的钱越来越少了!

车厢颠了四五回,猎人粗声嘎气地让你们下车,此时月亮已经升得很高。

这是个不大的村子,就在森林边上,周边垒了高高的石墙,估计是防狼的。

村里女人很热情,招待你们吃了自己烤的甜饼和一种豆子煮的汤,据说这是村子里招待客人的风俗。当然,睡马厩也只是猎人的粗鲁之言,只不过村里的空房子也不多,只能委屈两位客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等一切消停后,你跟“严肃”在一间木板房里大眼瞪小眼。

“你先睡吧,我守夜。”“严肃”靠在床尾,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带的贵重东西多,难免有人想谋财。”

你一个激灵,光顾着感叹民风淳朴了,怎幺忘了还集体作案杀人越货这一说呢。不过要村里真有人想谋财害命……都躺这儿了还能咋办啊?往外跑是狼往村里跑是匪,横竖都是一死。

这幺一想就又不得不寻思辛德瑞拉,他是会闪现魔法还是隐身魔法?动不动消失也太让人担心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一直沉默的“严肃”忽然轻轻说:“你那会儿说,你忘了很多事,其实刚见面就猜到了。”

“嗯嗯?”你走神的思绪被拉回来,听到这话一下气坐起来:“怎幺说?”

“严肃”似笑非笑的:“我以为既然你忘了那些事,我也就可以当做什幺都没发生,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你惴惴不安起来,仔细回忆穿过来之前的事,自己和他不是和平分手吗?

你给他发信息说,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还是分手吧——这话没毛病啊。

他爹是原先市里干部,因为某些政治斗争降职到他们县里当了一阵子书记,可后来人家又调回去了啊!

高干子弟跟你差距忒大,而且凭良心说你又不是爱攀高枝的人,好聚好散不都挺痛快的吗?

不过你心里咚咚跳着,自己好像确实忘了一些事,和他分手之后你……你上班,工作,好像……

但是,你跟他分手的契机是什幺?

对啊,你当时好像没有和他必须分手的理由啊?

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每个月都会回国来陪你,还记得他说你们两个在一起,你们之间的隔阂是完全可以克服的,可你们为什幺还是分手了?

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严肃”仍静静看着你。

他应该是真正的严肃,因为他仿佛很了解你,似乎知道你总是出神出到忘我,于是就这幺静静地等你回过神……

“你现在能想起什幺?”

“呃我们,我们分手之后,我正常生活……”

“其他的呢?”

“没了。”

屋子里安静几秒。

“哦。”“严肃”说:“那看来把我们结婚的事也忘了。”

“没有吧?!”你蹦起来:“还有这种好事?!”

“严肃”又沉默看了你两秒,才说道:“不过无所谓了,你在这里过得很好也就……”

“不是,你……”你哆哆嗦嗦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从脑袋某个旮旯里摸出点记忆碎片来——

【“今天回来得这幺早?”男人合上正在看的书,从沙发上擡了擡眼皮看你:“难得没加班啊。”】

那男人的脸,就是严肃没错了,只不过左眼旁边有道浅浅的疤。

——

“啊……”你喃喃地说:“我想起来一些东西…你,后来你的眼睛上有道疤——”

“那不是我。”“严肃”打断你的话,语气没什幺起伏:“左眼有疤,那是吴少敬。”

吴少敬……是你初中的同班同学,可他怎幺会长得跟严肃几乎一模一样呢?

吴少敬……他可是很丑的。

他小时候被火烧伤毁了容,半个脸都皱皱巴巴十分吓人,还瘸着腿,他怎幺会跟严肃长得一样呢?

“严肃”看到你震惊的困惑的表情,不知为什幺也笑了一下:“想不通是幺?我也想不通,阿白。”

“当时是你说,以后再也不能亲昵地叫你的名字,你说你觉得恶心。”

“我真没有啊!”你欲哭无泪:“是不是有平行世界啊?对了皇宫里还有一个严肃,万一那才是跟我一个世界的严肃呢?”

“不会,我相信我的直觉。”

你相信个屁!男人的直觉,能信吗?

但你的脑海里确确实实出现了严肃、不对,是吴少敬的脸——按严肃所说的,那至少是你们结婚之后的事情。

但吴少敬为什幺会和你那样亲昵地说话?

穿越之前的事情,你好像忘得有点多了。

要不是碰见严肃,总有一天你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彻底忘光的。

“严肃”靠在窗边,背对着月光,所以你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那双眼睛正平静地看你:“阿白,死前我想问你,但当时你不在。”他苦笑一声:“你出轨吴少敬,我可以装作看不见。       但你为什幺背叛我?”

他看着你,一字一字地问:“你为什幺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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