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朗弗西斯先生给了她一份收入微薄的合同。薪酬比她的前一份工作更少,她为他取了个外号小黄世仁。小黄给她画了块饼,称两个月后或许给她一份新合同。
萝萨刻薄地向她保证,克朗弗西斯把打赏乞丐的钱当作工资发给她。黛娜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既有几分嘲讽又又几分怜悯。
黛娜生气了。
她已失业近两周,从约瑟夫那搞来的钱使她勉强苟活一段时间,可那不是长久之计。现代人的羞耻心,不允许她心安理得成为有钱人的情妇,可这年代,一个女人独自养活自己,意味着十分劳累。贵族女性单独在外面行走被视作一种危险的挑战,黛娜没工夫管这些,她陀螺一样连轴转动,钱包依旧瘪瘪的,可笑的是,她陪男人睡一觉,自己焦头烂额的麻烦总能迎刃而解。
萝萨瞧不上她的自命清高,如果她早听从自己的,便不至于总是食不果腹。
黄金剧院同黛娜租住的地方需步行四十分钟,离萝萨的住处只有一英里,黛娜希望躲开约瑟夫,这几日,她都同萝萨挤在一张床。她下午和晚上去剧院干杂活,萝萨便利用这段时间营业,她的剧作家情人一周来两三次,每次呆不久,因而,她有机会招呼其他情人。
黛娜一个人气冲冲地出去了,两个女人注定无法长期和平共处,她们过去便是这样分开的。
夜风透出凉意,林荫大道上的房屋有些已经黑了。有煤气灯照亮的街道毕竟稀少,黛娜下意识朝着有光的地方行走,风送来的空气,有一种强烈的酒精味,以及排水沟的恶臭味。
老鼠从她的脚边跑过去,黛娜吓了一跳。
白日看着只是有点旧的房屋,此时显出阴森之色,一大片的排屋仿佛恶魔的牙齿,每一条狭窄又昏暗的巷道同样的肮脏和不可描述。
脚边总是踢倒形状不明的垃圾,她低着头,不敢作半点停留。每隔不远,就有一家酒馆,醉汉们东倒西歪在熄灭灯牌的商铺外,在马路边呼呼大睡。
一个矮个子的小孩蹲在一个睡着的男人身边盗窃,看见她,男孩龇牙咧嘴地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黛娜立马跑开了,街边的妓女也盯着她,眼神透出警惕,她们以为她要抢生意。一般这个时候,正经女人不会到处闲逛。
黛娜总担心遇见地痞流氓的骚扰,但真正麻烦事来自一个女人突然大喊“警察来了”。
黛娜脸色煞白,那个大喊大叫的女人出现的方向,果然一对穿制服的男人,妓女们乱作一团,有的吓呆在原地,有的则拉住客人的手,让他帮忙掩饰,有男人庇护的女人,很可能逃过一劫,可那男人甩开她的手。黛娜几乎拔腿便跑,方向已经不重要了,哪个地方黑不见底,就要往里钻。
女人的尖叫声像锯子锯木头的声音,凄厉地很,黛娜听见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她的脚不由一阵哆嗦。
一个男人抓住她的头发,黛娜疼痛地尖叫,她又推又撞,他用粗壮的手臂控制住她的双手,强行让她回到那条灯火通明的商业街。
一些男人在路边哈哈大笑,黛娜披头散发,裸露的胳膊上划出好几道冒出鲜血的口子。抓住她的男人把她粗鲁的摔到女人们中间。
她仿佛被寒冬的大雪冻伤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另一个声音传过来,在她的右边,劳瑞那高大黑沉,如同巨人的身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已对他的事迹略有耳闻,但不知为何,她仍抱有一丝期待,或许他能再次相信她。
一个人蹭的站起来,抓住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