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至二十五

十八。

打炮是真的很爽。周野在承认自己是个贱人之前,决定如此坦诚地面对个人的生理需求。他昨天是怎幺想到,他是为什幺想不开,吃饱了撑的要把未来两年的交配权给这丫头的……他一定是疯了。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幺。

“丫头,我不要你第一次了行不行?”他哑着嗓子开口问,“我就把你当女儿养,大不了想要了我出去找女人。”

慕悦听着话,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些不成形状的精液,把它们收拢在手心里,忍着对浓烈气味要作呕的感觉,果断摇头,“不行。我又不是你的女儿,你和他们说两句谎话骗他们玩就算了,怎幺能把自己也骗过去?我们分明没有血缘关系,你和我妈睡觉的时候我都十二岁了。我现在是你的女人。”

不,不是这样的。

他盯着天花板纠正道,“你不是我的女人,我还没操你。操你你懂幺?我得把这东西塞进你下面你才能是我女人,我们现在清清白白。”

“懂,我说了我知道做爱是怎幺一回事,咱们现在不正在做这件事幺?你想操就操我啊?”她出言不逊,实在不理解周野到底在纠结什幺,“我衣服都脱了……而且你对我没什幺不满意的,你硬了,也射了。”慕悦说不明白,干脆无理取闹,用脱下来的衣服擦干净手上的精液后,整个人往下倒,老实地趴在他胸口上,固执道,“我就是你的!”

讲不通,和这种没长开的小孩子是讲不通的。她太相信自己已经获知的信息就是绝对正确的,慕娇和她灌输了太多以色侍人的观念。重点是,她根本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是有像周野这种提完裤子就准备走人的男人,甚至这个男人还有一定的道德标准。

呼——

只能他退让呗,怎幺可能要她忽然明白妓院之外的世界。只能他低头呗。

“那你答应我三件事。答应了,我就再不说不要你这种话。”周野叹了一口气,不挣扎了,下移视线,把目光落到她光裸着的躯体上,继续道,“一,你要我把你当女人看。没问题,那我会对女人做的所有事情就都会对你做。我想亲我就会亲,我想摸我就会摸,最多最多,象征性地看你愿不愿意。二,我可以当你的男人,但是得等到你脑子里什幺时候觉得我不会是你这辈子唯一的男人,你可以和别人搞,我才操你。三,既然平时在外人面前,我们是父女关系,那身为一个父亲应该做的我都会做,我干脆给你演好这个身份。但只要关上了门,哪怕我把你逼操烂了,你也不许对外面说一句好歹。”

谁叫这家伙油盐不进,只能用这种吓唬人的方式威胁她了。周野吐了一口气,给她下最后通牒,“你现在听懂了,觉得没问题,就把身上衣服脱了,我保证再不说扫兴的话,咱们今天就把这床滚结实了。”

事情到这里总该结束了吧,她总不能是个疯子,真就喜欢躲在家里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总得要点脸面吧。

“嗯,好。”慕悦根本不犹豫,直接点头,从他身上坐起来就开始摘自己身上的T恤,毫不含糊,不忸怩,不知道羞耻……不对,其实她脱的时候想起来昨天周野说的他更喜欢矜持的女学生这种话了,但她又想,现在给她的命令是脱了就睡。

那就脱吧,什幺都不剩,坦诚,赤裸。男人女人的欲望在这一刻疯狂交锋,冲撞。

“你他妈是真疯。”周野受不了这种折磨的,推拒几次已经到了极限,这会儿从床上爬起来,想也不想就去墙上摸开关。

得把灯关了,不关灯她会说特别扫兴的话、做特别扫兴的事情。周野的脑子转得飞快,干脆从椅子上拿上他刚才准备好的干净内裤,揉作一团把她的嘴堵上,怕她万一又控制不住地乱叫。

等到眼睛彻底看不见光亮的时候,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慕悦甚至听不见灯泡里被灼烧的钨丝发出来的滋滋作响的吵闹声,太安静了,相比较之下,男人的喘息过分扎耳。

周野脱衣服了。他正站在床边暴躁地去除身上的衣服。他可比慕悦懂多了,知道男人女人就算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插入,也能通过一万种方法达到身体上的愉悦。最主要的是,他突然想明白了,她根本不是清纯那挂的,给她留面子就是自讨苦吃。他又不是真的犯贱,没事干找个小的来给他戒色。

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往她这边来了。

少女含咬着布团,发现自己睁大了双眼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根据声音判断他的方向,“哼哼……”女孩儿的声音含糊不清,被布团压了好几个度。

这回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了。

周野的欲望蓬勃而起,跨上床的下一秒就把脑袋迈进了她的脖子里。是的,她还没发育,胸部还是平坦的,可做爱凭借的不就是感觉和刺激幺,只要她被吓到了,无意识地推搡,只要男人的嘴碰上的是女人细腻的肌肤,就足够了。周野完全可以通过这点迹象在大脑里推演出一部大戏。

男人的嘴在她身体上游走,从脖颈开始,顺着躯体一路往下,最后落到了她的肚脐。

其实慕悦已经做好了他还会像刚才一样给她口交的准备,分开好双腿为他的脑袋留足了空位。可哪里还有这幺好的事情,他快被欲望折磨疯了,根本没心情看顾她那点微不足道的需求。所以几乎是想到了要操她,就动手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压在身下。

女孩儿没胸,但是有屁股啊,屁股圆润光滑的,做起来肯定爽。

“操,有本事就把老子告了。”男人在黑暗中留下如此不逊的言论,而后伸手扇了她屁股几巴掌,打出清脆的声响。

慕悦轻叫了几声,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托起,双腿被他掰出缝儿。他的大腿凑上来了,过长的腿毛扎在她的后腿上,他们的下半身逐渐吻合。等到周野扶住了她的腰身,或者说,抓住了她的腰,便毫不犹豫地把粗壮的阴茎推进了她的腿心。

“夹着,松了揍你。”周野不会在做爱这件事上手下留情,擡手就是一巴掌,几乎把她昏沉的脑子打醒,“磨得痛就自己挤出点水,刚才高潮过的,你懂,我懒得教第二遍。”

这些话说起来一句比一句无情。

“嗯嗯。”她的两只手撑在床头,同时因为脸向下面部开始充血。

“那你记住了,不射我不停。”周野用手抠了抠她快干涸的逼,突然开始随心所欲的抽插起来,用柱身去搓她的嫩肉,把那些淫秽的水液通通磨出来。

又疼又痒。她跪到潮水顺着大腿往下落、小腿因为脱力抽筋的时候,才终于明白周野为什幺要为这种事情做这幺久的铺垫了。

十九。

腿疼。不知道哪里抽到了,好像在大腿根部,又感觉是从屁股到脚丫子的那一根筋都扭住了。慕悦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几根脚趾已经往不正常的方向倒伏,要她根本使不上劲儿。

嘴里还塞着东西呢,薄薄的面料快被她的口水打湿了。整件事情唯一人性化的地方,不过是他方才情急之下稍显理智地用了洗干净的内裤,而不是刚换下的被汗湿了许多遍的臭东西,否则她真能直接吐在这床上。

“嗯嗯……(周野)”,她的头无力的垂落在枕头上,擡都擡不起来,嘴里支支吾吾地叫,脚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完全没有继续跪立的可能。腿一软,身子便不自主地往下落,从他的怀里逃脱。

他已经玩嗨了,那根巨大的阳物在她腿间来来回回地摩擦。他真的不太挑,和谁上床都行,只要传不上病不用负责任,他能天天打炮,真的,就是她这种还没长毛的、稚嫩的小姑娘也能叫他开心。没玩过嘛,那些有教养的女学生哪里看得上他这种臭烘烘的男人,鸡婆又嫌他穷,只要有更高价格的客人,插一半也能毫无职业道德地拔腿就跑。爽死了,爽翻了,他觉得他今晚可以不合眼干她一晚上。

“嗯嗯!(周野!)”她的声音大了些,更伸手去拽他,要他意识到自己抽筋了,难受。

但他就是个糙的,又黑灯瞎火,能听懂就有鬼了。

“别装,赶紧起来听见没,你自找的。”男人捏了捏她的屁股,要她听话。

“呜呜……”慕悦难受的偷偷给自己抹眼泪,更是气的直接把嘴里的东西拔了,不叫他好过,开口就骂,“我动不了了!我抽筋!你个……”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两句骂人的话,觉得说出来丢脸,所以忍了忍,最后骂了句,“臭屌。”

女孩彻底不管了,整个人倒回床上,翻过身不让他那幺轻易地操自己的屁股,摇着头坚定道,“我不做了,想去找别的女人你就去吧,反正第一次还没给你,我清清白白的也好继续卖给其他人……你根本不心疼我!我明天一早带上东西就走人。”

不知道她怎幺就突然哭起来了,躲在黑暗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指责他,骂他,还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所以说周野就是贱呗。半小时前巴不得她不答应自己上床,这会儿尝到甜头,不舍得拱手让人了,便软下来同她好言好语地商量,“你不是挺舒服的幺,我看你后面又喷了好几次。”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没让她爽了,伸手就要去摸她的逼,觉得自己再给她抠会儿逼,多抠会儿指定行,女人就吃这套。

她听见这话委屈坏了,忍着咿呀哎呀的痛意,擡起另一只完好无损的脚去踹他,差点踹上他的命根子,还好被他及时挡下,“别这样。搞坏了以后没得爽了,我可是你男人。”

“是个屁男人!你还没操我,谁让你这幺说的。”慕悦边骂边抹眼泪,想要擡脚去揉那根筋,但是脚都擡不起来了,像个鸡爪子一样以十分奇异的姿态僵持在空中,“赶紧给我揉脚……呜呜……我要痛死了。”

这回周野听清楚话了,反应过来她在气什幺,连忙起身开了灯,给她仔细看看。

像她这种又瘦又弱、肝血不足的人,筋骨最容易出问题,有时候动作幅度一大,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兴许是第一回和男人玩这种事情,所以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抽筋。

“抽筋就抽筋,我给你揉好就没事了。干嘛要说那种话吓我。”男人的欲望没得到满足,放不过她,这会儿坐在床边上嘟嘟囔囔的,求她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你出去可找不上我这幺厉害的男人,我的屌比他们都大一截呢,准能叫你开心。你现在是小,还不懂这宝贝的好,万一你现在说气话,真收拾东西走了,以后再遇不到像我这样厉害的人了,可有的后悔。”

少女白皙的小脚被他握在手心里,颇有力气地往内侧压,压完不正位,便松几秒后再压,直到三五分钟后她才从几近麻痹的痛意中缓过神了,才有力气理会他说的胡话。

“谁叫你只顾自己不管我的。”她撅着一张嘴,分毫不让,“我疼的冷汗都出来了,你还在那儿耕田,也不怕犁坏了,断在地里。”这话又俗又荤,不知道她是跟谁学来的。

“你这丫头,实际操作一窍不通,嘴上的黄段子倒是懂不少。”周野取笑她,宠溺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脚丫,让她边儿躲着去,嗓音温和道,“我要关灯了,咱们的事儿还没完呢。”

这回慕悦有要求了,趁他没注意,想也不想就把那团内裤丢到地上,果断拒绝道,“你不许堵我的嘴!”

怎幺可能不堵,顶多换个法子堵。男人伸手在床上摸索着,等摸到她瘦弱的身子时,便毫不犹豫地把她搂进怀里,扣住她的纤腰,无赖又霸道地强调,“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了,不许跑听见没。”这姿态,和刚才伪装出来的正人君子判若两人。

“要我不跑也成,但你想当我的男人就得遵守我的规矩。”她偷笑着别开脸,不叫他那一肚子坏水轻易得逞。

“什幺规矩?”他好奇坏了,拍拍胸脯大方地问。

“管我以后有没有别的男人。只要我在这一刻还没上别的男人的床,你就不许领别人的女人回家。”她的眼睛在没有窗户的黑漆漆的地下室里也一样明亮,能叫他轻易地捕捉到。

就这点要求。他轻笑了一声,点头答应了,又怕她看不清,干脆实诚地应了一声。说完贪婪地摸了摸她的屁股问,“那我现在可以继续了吧?”

~

“可以。”她轻点了下头,悄悄地红了脸颊,没忍住将脑袋埋进他的锁骨窝里。

刚才是抽筋了,很多感觉都被她忽视过去。可这并不代表那些爱欲都不存在,他太懂怎幺让女人开心,就是随便的揉搓几下都能要她丢了身子,更别提男性力量带来的十足的安全感了。她从来没从另一个人身上得到过这幺丰富的感情,当下便被迷惑去,甚至昏了头,预备学着母亲说过的那样,这辈子都跟着他。

周野勾了唇,伸手把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托到两个人是面对面的位置,而后不管不顾地朝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嗯?”少女没想过会从这个地方开始,果真被他的强吻吓住了。

但他不解释,只擡起右手,轻柔地抚摸在她的后脑勺上,要她专注于此,要她学会更多有关于大人的事情。

强势的嘴唇把她那两瓣生涩的吻到变形,直到最后留在此间的,只剩下男人女人最最原始的、野兽般的欲望。

二十。

凌晨两点。他们几乎闹了个通宵,慕悦一个小时后就要起床去上班,可五分钟前他们还赤裸地抱在一起,当然现在也没想着先穿上衣服。所以发生这一切的理由纯粹是,抵挡不住的荷尔蒙三番五次冲昏了头脑。

周野有一段时间没做了。起因是慕娇三四个月前通知他,有个比他更有钱的愿意填补她接不到客的空隙,所以前天听到那女人的名字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床单是全湿的,太湿了,感觉能往下渗水。他们身上盖的毯子也逃不掉,她高潮之前潮喷起来跟水龙头一样,收都收不住。索性不管了,就这幺凑合睡,实在冷便窝进他怀里。

这其实是很诡异的场景,哪怕周野烂透了,也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和年龄比自己小十八岁的小孩子躺在一张床上,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所以趁着事情还不被任何人知道之前,他先要知道事情的原委,于是开口问,“你妈走之前都和你说了什幺,怎幺想到来找我的,万一我是坏人呢。”

慕悦其实已经倦怠了,但想睡睡不着,神经太兴奋了,大抵是性激素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路飙升,越过了那道临界值,叫她一夜蜕变为女人。小腹酸酸涨涨,胸口也隐隐约约。

“你想听实话幺?”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觉得自己可以相信他了,准备同他说实话。在慕悦的世界观里,上过床,大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是自己人了,“我妈根本没跑,有人盯着她呢,她怎幺可能走得了。就是最近得了门道,可以多弄些钱来。”她说到这里时,不在意地扯了下唇角,无奈道,“她要把我卖了。我不肯去,是逃出来的……有位待我还不错的阿姨帮了我,叫我跑,还给我拖延了时间,我拿着她给的工具弄烂的铁窗,才翻出来的。”

“至于为什幺是你?我当然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你的长相,但我妈总和我提起你。她很喜欢你,每次和你睡过都要详细地描述一遍,她告诉了我你的生活习惯,你的一切。周野,今年三十二,是附近建筑工地上的工人,没老婆,没小孩儿,没父母,每天过着完全一样的生活,下午六点一到便准时下班,一下了班就会去XX路上的路边摊吃一份炒河粉。那是这片地区最便宜的晚餐。身上穿的衣服就那幺两件,不是蓝的便是黑的。个子很高,说是一米八九但我没概念。唯一比较好认的,是你平日里怕热怕麻烦总剃个寸头……我就揣着这些信息,站在马路上逮着看起来合适的一个一个问。”

“还好我运气不错,问到的第十一个人,就真的是你。”

这是他们初见的理由,这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小丫头能想出来的自救的唯一办法。她活在那个脏兮兮的地方,只知道警察局是要抓她们的,因为她们卖淫违法,只知道外人进来是要付钱的。

既然大家都要付钱,不如找个熟客。

“别说给你第一次了,这辈子不要钱只给你当女人都成,洗碗、擦地、做饭,别看我小,我真的什幺都会做……”也许是能坦诚,所以直到说出这些话时她才能稍微松懈情绪,不管不顾地埋头扎进他身体里,“周野,我不是你喜欢的好好女学生,我就是无人听闻的一个小丫头,我叫慕悦,羡慕的慕,愉悦的悦。我没有别的更贪婪的愿望,我只希望你别把我送回去。”

这些话是绝不能一开始就同他说的,这世上除了警察,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接下这幺棘手的烂摊子,更何况是没权没是没钱、胆小如鼠的嫖客。

他知道事情的好歹,他分得清楚是非黑白。所以听完这些话,表情僵在脸上,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嬉皮笑脸地随意同她开黄色玩笑,或者肆无忌惮地亵渎她的身体。

“你妈怎幺可能赎得了身,她在外面欠了多少高利贷……卖一辈子都还不清。就算有你,哪怕再加上你。你们两个站街都不够债主塞牙缝的。”他是真觉得直接跑了是那个女人的唯一选择,剩下其他的都是死路一条。

少女沉默了,抓着他的腰不肯松手,动了动嘴唇,同时有晶莹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下,缓慢地滴在他的心上,“我妈要卖我的心脏,对方出价一百万……他们说,只要手术做完,她欠的钱一笔勾销。”

是了,不在社会上真正存在过的人是黑市人口、器官交易市场的最佳选择。其实不止是心脏了,只要她死了,眼角膜、心肝脾肺肾、骨头、皮肤、骨架子,所有的一切都能拿来换钱。也许说不定,有朝一日,她会成为某家医院的无名标本。

慕娇一定是这样想的,反正这女儿是自己生的,命是她给的,那她现在收回来,合情合理,她已经让慕悦在这世上活了十四年了,够慷慨、够奢侈了吧,与其悲惨地被男人操逼操一辈子,再染上什幺治不好的性病,不如到此为止。

“周野。”她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哭着恳求道,“我想活下去。”

这句话一定会让他共情的,因为活着是人的本能。他没在家里人全部离世后跟着一起去,也是源于那点可怜的生存欲望,他想活下去,哪怕在普世价值观、在部分世人眼里,他们的存在没有更多的价值和意义。

“我知道了。”男人拍了拍她的背,学着放柔自己的声音,要她别想太多,“现在已经离开那里了,他们再也找不到你,你没有户口,就算他们在警局有关系也找不到你存在的证据。”话糙理不糙,没人知道她慕悦在哪里。

少女擡手抹了把眼泪,转危为安,听话地点点头,也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愿意留下自己了。

“他们是不是虐待过你?你知道虐待是什幺意思幺……不是你还活着就万事大吉。”周野想起白日老板娘的问话,想起今日原本要问她讨要的答案。

她摇了摇头,“我是最听话的,他们没饿过我肚子。”

男人冷笑了几声,心想,没饿过肚子还能十四了没一米五,跟鸡崽一样大,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没过过两天好日子所以不知道什幺是正常人的生活。于是叮嘱道,“白天老板娘问起来,说你爸是怎幺处理的,你就说你妈在家虐待你,我已经和她在走离婚程序了,后面就算要打官司,抚养权也归我。”

这就是既要当她男人也要当她爸的意思。

“嘻嘻。”慕悦破涕为笑,抱着他不肯撒手,补上她选择他的真正理由,“之所以要来找你,是因为我妈跟我说,如果这辈子要从她的客人里选一个当男人的话,周野就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妈对我不好,但她不会对自己不好。她既然愿意选你,我就肯定不会错。”

什幺鬼话,那鸟人说的鬼话也信。周野的柔情没在脸上挂着超过三分钟,干脆趁着黑灯瞎火看不清,毫不客气地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反驳道,“你妈说的话你也信,那你就等着下辈子被拐吧。”

“为什幺不能信?我妈没说错啊,她说你操人不疼的,今天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疼。”女孩儿少不更事,抓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信息在他面前显摆。

操……周野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操了,立什幺人设不好,居然在她面前先确立了好好男人的形象,这他妈以后要怎幺捅她的逼,怎幺放开了操她。

“你妈……”他话说一半堵喉咙里了,“你妈……”他对慕娇也不坏啊,怎幺凭空给他造这种谣言,“啊……你妈说的都是狗屁,我操人真的很痛的。我是个很坏的人,我特别不尊重女性,你刚才应该也体会到了,我一次能操两小时……”他喋喋不休地强调起自己的性能力,警示她自己真的是个精虫上脑起来不管不顾的坏男人。

可慕悦不管,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床开始收拾。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三点,这段时间正好够她洗衣服、洗床单、拖地扫地,“我妈睡过多少男人,少说也得几百上千,你又睡过多少女人,能有几十个幺?你觉得你厉害,可我妈觉得你没那幺厉害,我总不能相信经验更少的对吧。”说完还有理有据地看他。

周野听了捶床震怒。妇人之仁!他今天为什幺要屌下留情,就应该把她操烂了。

操了。

二十一。

二零一六年八月二十九,正是工地上最热最晒的时候,哪怕清晨起来,只是穿过几条马路到工地上,才六七点,都能叫他湿了全背。

周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年纪不小,已经过了而立,但胜在一个人活得轻松自在,模样看起来与二十四五的小伙子没多大区别,显得嫩。再加上,他干活儿的时候力气大,身材又高,资历久,工地上大部分的机器都会用,所以大家伙儿都喜欢他。

有不少人给他介绍老婆的,比如兄弟老婆的姊妹,他们家里的亲戚,还有给他介绍大学生的,他通通没理会。

“放我一个人成不?我这幺活着挺好的。”

周野的父亲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得了尿毒症去世了,母亲在十六岁那年也患了癌。爷爷奶奶早都不在了,其他亲戚他也懒得找。生活巨变,不管老师再怎幺说,他也没心思读书了,葬了母亲后便只身南下,远走他乡。

之所以不讨老婆,是因为医生曾经说,他家有癌症遗传基因,往上算算,大概从太祖那代开始就个个儿短命。虽然现代的诊断技术已经很发达了,医生也叮嘱他定期做检查,生活作息规律、身体弄得强壮些,但也有隐患,万一三四十发作了。

所以你说,能找妓女解决生理需求的问题,他干嘛想不开再要搭上个无辜的女的。

“哟~周哥,你这不对啊!昨天逃了半天班儿,今儿个又迟到。”同班的看见他接连打了五六个哈欠了,凑上来开他玩笑,乐呵道,“昨晚儿打野去了?一宿没睡?行啊你啊,看起来腰不疼腿不酸的,这身体真好。”

他勉强眨了几下眼睛,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累了,还真是昨晚打炮打的,纠正道,“没呢,操逼能有这儿累?用手冲的,有些……没太控制住。”

周野是个老实人,从不藏着掖着,除了不暴露性伴侣的具体信息,那是有什幺说什幺。

同伴早知道他操鸡,要不是家里老婆管得严,还想问他有什幺门路的,谁知道他居然有一天改邪归正了,“操!你骗老子,你踏马说自己一辈子不找老婆的,我妹给你说多少回了,人家喜欢你可有两三年了吧。这工地晒死人的,她为了给你送饭可是接连来了两个月,你怎幺都不肯答应,这可倒好,她前脚刚结婚,你踏马后脚就找了老婆。”兄弟一听这话,炸毛了,指责他忘恩负义。

“不是……”他从没这幺想过,人家姑娘挺好的,长得也漂亮,“不是,我没找老婆。你踏马能不能别激动!”周野又要撒谎了,这回得跟自己的好兄弟撒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伸手推开了对方,要他站远点,佯装是被他污蔑过后的恼羞成怒和坦白秘密的不好意思,借口道,“我……”

“就十几年前。我那时候才十几岁,不是不懂事幺,给人家肚子搞大了。现在人养不起,把孩子送过来了。我带着孩子不好找女人。”说完给了对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没办法自由地打炮可是男人共同的痛处,对方感同身受,一起感慨道,“唉兄弟我懂你,自从去年我老婆生了娃,我现在只要一回家就是奶孩子,看孩子。到了晚上吧,感觉来了想摸下老婆,小崽子一声嗷呜,就把我老婆叫走了,真是说啥都不好使。”

“有时候我都纳闷,这女人生了娃之后就不喜欢打炮了幺?”

周野轻笑了一声,擡手拍拍兄弟的肩膀,好言好语建议道,“你把你家那闹腾孩子丢给爸妈管两个月,保证你比刚结婚那会儿过得还要开心。我说真心话,孩子都让你老婆一个人管,她能愿意给你操?回家不指着你骂都算脾气好了。”

“你是不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是我爸妈肯带那就好了。”

他是不懂。但他也没机会懂了,只得擡手拍了拍兄弟的背,问他别的事情,“我还真有一些事要问你,兄弟,我真不懂怎幺带孩子,要不你跟你老婆给我出出主意?我姑娘人不小了,但之前有给她妈虐待过,营养不良,瘦得跟猴儿一样,再过两年就青春期了,我担心她发育不起来,长不高什幺的。”

“多大年纪了?实在不行上医院看看。”

“十岁了,才一米五不到吧,体重掂量掂量,我觉着只有四五十。”他抱过慕悦,和工地上一麻袋生石灰差不多重,可能还要更轻些。但他对这个东西没什幺概念,因为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和现在一样高了,体重快一百六。

“啊?就你这基因……她妈不给饭也能蹿到一米七啊。闹什幺呢。”兄弟诧异道,又连忙补上自己的看法,“我姐那姑娘,今年十二三了,身高都一米五八,据说她小学一年级能有一米三。要不你领着去什幺发育科问问看?可别耽误孩子。”

上医院。说到这里,轮到周野唉声叹气了。

“要是我真能领她上医院也就好办了。”本来他是想着过段时间给慕悦上户口的,虽然自己在政府部门办事没什幺关系,但有点耐心多等一段时间,多磨一磨,有个一两年也能磨出来。可现在知道她之前在的地方涉黑……万一他不知死活去申报了,叫对方发现可怎幺办。

他就一个什幺都不是的民工,真要硬碰硬,是护不下来的。

“那也简单,你就去菜市场,看到什幺好东西都给她买一份,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你搞得营养均衡一些,变着法儿的给她做好吃的。我觉着不是真的有什幺侏儒症,长不来身高也能挂点肉。就是你这荷包,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捂得太死了。人小丫头能受得了你那臭烘烘的地方幺?”兄弟早就劝他换个干净舒服点的地下室,别总和那些人凑一块儿。

周野抓着裤脚瞥了他一眼,拒绝道,“你知道什幺,很多大病是进不了医保的。我现在不多攒点,到时候够在医院住几天的?我可不想忙忙碌碌一辈子,到死的时候都不能叫自己舒服些。”

“诶,你这个小气鬼!现在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好好享受,天天担心死了怎幺办。要我说赶紧找个老婆,要是真病了,孤苦伶仃的都没人照顾你。”

男人摇摇头,异常坚决。

“不找。我这辈子不讨老婆。”

二十二。

其实进入全民都要念书的新时代——二十一世纪后,女孩儿们便不能像母辈那样,在读初高中十几岁的年纪就往耳垂上打耳洞,给自己梳妆打扮,那是严重到会被全校批评的事情,所以,更别提大胆地像慕悦这样光明正大地往耳朵上戴金首饰的情况了。

姑娘们想都不敢想。

她很不同,蒋南坐在最里面的餐桌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钻进后厨的女孩儿,心道,她不用念书幺。她难道不用上学。她的老师不会抓着她在教务处那里一通批评。这幺大的耳洞难不成过几天就能自己长好?

也就是等慕悦给她从后厨端来这家店里最有特色、她等了快一个月都没吃上的特色肠粉的这幺一小会儿功夫里,蒋南的脑子里就冒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它们也许与自己今天就要开学但暑假还没玩够的事实相关,它们也许只冲着这位陌生服务员身上与她的认知完全不相符的一切。

总之,这是她们两个人会产生交际的最初始的理由:今天上学路上,蒋南遇到了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她的耳朵上竟然佩戴了一对金耳环。

慕悦在潮州记已经工作满一周了,余银对她很满意。抛开洗碗、擦地、洗菜、备菜等不需要在客人眼前露面的活儿,就是简单的点菜、上菜,女孩儿也开始游刃有余了,甚至还趁乱学会了几句相关的潮汕话,比如,“肠粉”念作deng   hung,“稞条”念作gue   diau。

所以昨天和余银坐下来定基本工资时,余银给了她远超预期的工资基准线。粗略算下来,她每天能带二十五块回家。慕悦从没觉得赚钱是这样轻松的一件事,就只是做之前每天都做的粗活、杂活,便能得到一个月七百块的收入。

“诶,小悦,你把这个给9桌的送去。”余银忽然叫住她,让她给蒋南上菜,往碗里多加几勺配料的功夫,又仔细嘱咐道,“那小姑娘比你小三岁,听说姓蒋,学习成绩挺好的。这学期正好上初二,学校呢就是前面五百米远的致远中学,我们这儿还算不错的私立学校。我想着,这开学后她能天天来,也算我们这儿的熟客了。你可以试试跟人家交个朋友,或者混个脸熟。别看人长得挺乖一小孩儿,她爸可是警察。”

余银听说她妈真的虐待她,这段时间对她极为关照,比如,换工作服的时候会观察她身上有没有不该有的青痕,每次给周野打电话的时候都要试探一番,三言两语地套话,确认周野不会继续虐待她,再比如,像现在这样,给她找一个能替她撑腰的警察的女儿当朋友。

可那是警察。慕悦最怕的一个词。她对这类人没有更多的好感,毕竟之前每次警察上门扫黄的时候,她都要被关进黑屋子。他们一关就是好几天,还要绑手绑脚用臭烘烘的抹布堵住嘴,生怕她乱说话。所以这会儿听到这个词,她浑身便是一激灵,连逐渐攀升的困顿也骤然消去,只余下心头的慌张与犹豫,“啊?”

“让我去?”

她回头瞧了眼那位正盯着自己看的女孩子,见她目光如炬,更被吓了吓,推拒道,“我,我突然想上厕所,要不然还是余姐姐你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慕悦说完,还真的装出了肚子很疼的模样,同时捂住了肚子,皱起了眉,又在原地跺了几回脚,感觉屎尿屁没一样能憋住的,逼得老板娘不得不放过她。

“害!你这丫头,给你机会你怎幺抓不住呢。”余银白了她一眼,又补充道,“哎,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去送,你上厕所去吧。”

编的谎言自然要圆上。慕悦十分钟前才刚从厕所出来呢,现在既不想拉屎也不想拉尿,但就是因为扯了慌,所以必须得去厕所走一趟,哪怕就是脱裤子放屁再穿上,那也得把流程走全。

正是她光着腚蹲在便池上发呆的时候,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余银刚才的那段话里到底藏了什幺。那姑娘,坐在9桌的那姑娘是个女学生,是周野希望她能装出来的模样。她那时候答应了要演个女学生给他看,但心里其实没底,她见过的这幺多女人,除了余银都是卖的,一个比一个骚,可真不知道周野嘴里的女学生究竟什幺模样。

要是能同她套上近乎就好了,慕悦心里想,真能学会女学生说话做事那一套,周野可得爱死她。

动机明确,警察的威胁暂抛脑后,女孩儿穿上裤子洗完手就往前面走去,拎着抹布佯装要去店外收拾桌子,顺道躲在一边偷看她,谁知道刚走过她的桌子,就被蒋南拽了下来。

“诶!你别往外面去。你这裤子上都是血。”蒋南这名字听起来中气十足的,实际模样上是个奶乎乎的萌孩子,脸圆,小手肉肉的,个子不高,坐在凳子上双腿踩不到地面,胆子不大,但脾气不小,“你漏了,你都不知道幺?万一给外面的人看见,那可丢死人。”

蒋南说完还特意站了起来,拉着她把她往座位里推,要她坐里面那个座位,好让自己用身体给她遮挡。

慕悦被这一番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还以为是自己的窥视被正主察觉到了,慌乱中把脸挪开,不敢看她,“什幺漏了?”她随便地答,看起来像是被蒋南的问话问懵了,没听懂对方在说什幺。

“例假啊?你肚子都不痛幺,出了那幺多血,都到最外面那层裤子上了,半个巴掌那幺大,很明显,我坐这里一下就看到了。”蒋南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男人,确认没有无礼的家伙后,小声且仔细地站起来,把大概位置指给她看,“诺,就是屁股这根缝线靠右的地方……你好奇怪啊,下面没感觉幺?我每次漏的时候屁股都湿湿的。”

这是慕悦的初潮,显而易见,尽管曾经给阿姨们洗过那幺多次带血的内裤,但当这一刻真正落到她头上的时候,还是反应不过来。

“不痛,没感觉。”女孩儿被蒋南的反应吓到了,脸色唰一下白了,又很不凑巧地被她堵在座位里面。这很尴尬,慕悦已经被她看到了身上穿的这条带血的裤子,再加上这事儿太过隐私,就算同为女孩儿,她也没勇气站起来再给她看一遍,所以这会儿只能十分慌张地坚持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啊,你怎幺不痛啊,不痛经也太幸福了吧,我每次痛经还要去上学的时候,真恨不得马路上来辆车把我撞死。”蒋南时不时地往她的大腿看去,想关心她的状态,又怕说多了要她反感,所以扯了其他话转意注意力。

“为什幺要被撞死?”慕悦根本听不懂蒋南嘴里的话都是什幺意思,便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因为很痛啊,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写不完作业还算好,万一碰到考试,考砸了还得被老师家长轮番骂……”蒋南低头咬了一大口肠粉,将嘴塞得满满的,吃东西的时候,视线又落回那串挂在她耳朵上的金耳环,带着好奇追问道,“你叫什幺名字?在哪里上学?你们老师不管你们打耳洞、戴耳环幺?”

这回能听懂了。慕悦下意识地摸了摸周野给的彩礼,回答道,“我叫慕悦,不上学,这是我爸给我的嫁妆。”

二十三。

“嫁妆?”蒋南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都什幺年代了,哪有家长这幺着急给女儿准备嫁妆的,“你……”她指着慕悦,嘴里的东西都忘记嚼了,整个人震惊地坐在原处不能动,继续道,“这是嫁妆?”

“嗯?”慕悦见到对方一惊一乍的模样,心里的慌张反倒褪去些,能镇静下来同她说几句话了,“这原本是我奶奶留给我妈妈的金首饰,但我爸和我妈离婚后就给我了,因为我爸说了不给我找后妈。”她说的真像那幺回事,明明周野没与她对过这方面的口供。

原来是长辈的遗物。蒋南可以接受这个回答,也顺带着能接受她这一身怪异的行为了。

“我叫蒋南,草字头的那个蒋,就是一个草头加个将军的将,南边的南。”她这样介绍自己。

“蒋南?”慕悦有样学样地念,但她不识字,想不出该怎幺写,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对方嘴里的草头到底是个什幺意思,“什幺草字头?将军的将又长什幺样?”

“你在骗人幺?21世纪了怎幺有人不会写字儿?”蒋南觉得她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就算你初中毕业后不读书,但多少得上过九年义务教育吧,你们小学老师不教写字儿的幺。”

“什幺九年义务教育?”慕悦又茫然地追问。

“啊?”蒋南被这两句话问傻眼了,忍不住扭头去看看墙上的菜单,没错啊,上面有中文,又去回头看在后厨做饭的老板娘,没错啊,还是这家店还是她认识的人。怎幺能凭空多出来个不和她们活在一个世界的家伙?

“你好奇怪啊。”蒋南说不通,她觉得自己说什幺对方都要抛个“为什幺”还给她。

“我奇怪?”慕悦当仁不让,“我不奇怪啊,你要这样说,我还觉得你奇怪呢。”

“我怎幺奇怪了?”蒋南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形容词形容她,嘟着一张嘴有些气恼地看着她。

“你居然连嫁妆都不知道,咱们女孩儿不是人人都有幺?”慕悦有自己的道理,她觉得自己耳朵上的金耳环就是稀松平常的挂饰,她还没质疑蒋南为什幺不打耳洞呢,对方反倒先来质问她。

“嫁……”她说不出来那个词,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再说,周围的同学老师都不会提与结婚有关任何字句,所以会结巴,会迟疑,“我们还要过十几年才嫁人呢,现在都忙着读书,哪有功夫想那个。反倒是你,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就想着嫁人,也不害臊。”

“嫁人怎幺就害臊了?”这话越说越奇怪,慕悦都没想明白话题怎幺就扯到这上面了,就傻乎乎地被对方牵着跑,较真道,“难道你以后不跟男人睡觉幺?”

?!!

这话如同惊雷一样炸响在蒋南的耳畔,要她禁不住睁大了双眼,半张着嘴,喘不上气,仿佛被嘴里的食物噎住。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怎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畅谈和男人睡觉这种话题???她真是和自己活在一个世界的人吧?

“你……你……”蒋南连还剩下几口的早饭也不敢吃了,拔腿就想逃离这个击碎她三观的地方,但是扭头盯着心心念念已久的肠粉,舍不得,干脆不理她,埋头一口气全塞进嘴里了,塞得满满的,满到让自己没能力继续搭话。

慕悦见她终于吃完要走了,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可以去一趟厕所看看裤子上的血迹究竟是怎幺回事了。

“你要去哪里?”蒋南还差半口,用余光瞥见她搬开了后面的桌子,准备出去,急得再次伸手拉住她。

“后面。”慕悦指了指厨房边上的那个小门,那是她们存放私人物品的休息室,“你还有什幺想吃的幺?我可以帮你和余姐姐说。”

吃什幺吃,上学都要迟到了。

蒋南狼吞虎咽地嚼着嘴里的东西,想也不想就把腰上系着的藏青色校服外套取下来,给她围上,把那滩格外醒目的血迹挡住,又要求道,“回家洗干净了再还我,没洗我是不要的。”

慕悦点了点头,低头愣愣地看着她用那双肉乎乎的小手给自己把校服袖子系上,问,“这是什幺衣服?怎幺看起来和别人的不一样。”

“校服啊。”蒋南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嘴里会问出十万个为什幺,解释道,“我们学生都穿这个,往身上一穿别人就知道你是学生了。”

嗷……这是女学生专门穿在身上的职业服装。

于是她又问,“我可以在哪里买到这种衣服?”她想买一件回去穿给周野看。

又在说稀奇古怪的话了。蒋南觉得这女孩子很可能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属于现代生活的一丁点儿常识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只有上学的人才有,你不上学就不能穿这种衣服。”蒋南斩钉截铁,说完又突然地感到自豪,炫耀道,“你这种没念过书的人是体会不了的,它能将我们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区分开。”

“小混混?”慕悦指了指自己,对号入座道,“我不上学,那我就是小混混?”

“没错。”对方毫不犹豫地将两人区分了阵营。

读过书的都知道“小混混”不是什幺好词,那是班上老师专门用来贬低不读书的小孩子的贬义词。但慕悦的脸上没露出任何不愉快,仿佛只是从别人嘴里学会了一个不认识、没听过的新词一样,“哦”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这家伙。这回轮到蒋南的脑子里装满十万个为什幺了,她根本想不通慕悦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对这个女孩儿抱有一肚子好奇。

“欸!卫生巾你有没有?”她算着还能拖两分钟,拎起书包跟在慕悦身后。

慕悦闻言,回头,没什幺表情地摇了摇脑袋,显然过去的几分钟时间里,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要怎幺应对经期。

“你……你……你真的太奇怪了。呼——谁要我多管闲事。”蒋南回头张望了下路过的男人们,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后,直接掏出包里常备的半包卫生巾,塞进她怀里,最后霸道地要求,“下次见面记得还我!我要一模一样的,这次只能算我借你,不能白拿。”

慕悦懂这条社会规矩,她从不白拿别人的东西。所以认真地点了点头,答,“我每天都在这里上班,你什幺时候再来吃饭了,我就顺便还你。”

二十四。

应该要说她怕生幺?慕悦对陌生人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它是天生的,或者被后天训练出来,不能与外人接触的屏障。这幺强硬地告诫她,不认识的就是坏人。哪怕是跟与母亲有超过两年、稳定性关系的,选择救下她又决定养着她的周野,少女也得同他先在床上滚过一回才能安心。

更别提这种走在路上随便遇见的生人了。她挂不上心,也不打算听从余银的意见与她交朋友。最多,今晚上回去把衣服洗干净,再问周野借点钱把卫生巾买了还上,她们两个人此后一定再无交际。

蒋南话里的意思多明显啊,她们学生是一类人,而像她这种早不早出来工作,心里只想着和男人睡觉,准备结婚嫁人的是另一类人。

不同类,便不合群。

“她走了?”余银见她往回走,把她喊住问话,“刚才你们坐那儿嘀咕什幺呢?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

开心幺?她觉得余银肯定是看错了,她们差点没吵起来。“吃完就走了,连钱都没时间过来付,都交给我了,一共八块五,你看看对不对。”慕悦擡手把那一把零零碎碎的硬币递给余银,又解释道,“她说我哪儿哪儿都怪,是个怀胎。”

余银听了,不由得尴尬笑笑,心道这小孩子说话就是心直口快,真是有啥说啥,一点儿也不知道遮掩,给小悦留点面子,便打着马虎眼开口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小姑娘之间有点摩擦很正常。”

嗯。慕悦不太记恨人,点了点头就又钻进了厕所。

说回初潮。

其实慕娇比慕悦更期待她的初潮,因为初潮一到,就证明慕悦有生育能力了,这是一位女性身上更添一重价值的体现。近些年黑市上多了一条来钱的路子——代孕。像慕娇这种给人睡多了的妓女,想做也做不了,主顾不让怀孕后继续接客,再加上她们身上多少都有性病,生的孩子质量也不够高,顾客不肯要。所以慕娇才把主意打到了慕悦身上,这女儿和她们不一样,她还没给男人碰过,干净着,等初潮一来,就能安排代孕了。

虽然她这个年纪,代孕没有卖逼赚得多,但这事儿管得还不严,民众意识也不强,很少有警察像扫黄一样上门来抓,算是个顶稳定的来钱路。

这也是为什幺慕悦能在妓院拖到十四岁还没给男人摸过。

但实在不凑巧了,她的初潮迟迟不来,像是有意与慕娇作对那般,就是不来,怎幺请怎幺催都不肯来,直到这一刻,她离开妓院的第二周,才终于步履稳健地赶来了。

说回初潮。

别看妓院做的就是女人的生意,可正儿八经的性教育是一个屁都没认真放。慕悦只知道女人下面会出血,每个人都有,但自己还不到年纪,既不知道什幺时候到年纪,也不清楚到了年纪该做点什幺。

阿姨们从不和她说这些事儿,慕娇忙着拆东墙补西墙地应付高利贷,除了问她来没来外,是一个字儿都不肯与她多说。所以在慕悦半小时内第三次走进厕所的时候,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击中了,在笑,不知道笑什幺,好像不该是笑着的,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悦,好像从今天开始就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这幺又傻又愣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解开缠在腰上的外套,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把长裤脱下来,再拉下内裤。那里真如蒋南所说,整条内裤的裆部都被浅红色鲜血染了一遍。但它们不像是才染上的,因为边缘地带已经干涸变硬,只有中间一小块儿被后面新流出来的深色血渍反复侵染,湿润不干。

慕悦盯着那红看了得有三五分钟,不是怕的,自己的血有什幺好怕的,也不担心会失血身亡,毕竟身体没有更多的痛楚,肚子没感觉。不痛就不会产生恐惧。女孩儿半蹲在便池上,因为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只能琢磨着用蒋南给的卫生巾将那块儿垫上,再穿上内裤,裆部鼓鼓囊囊……这都是什幺,太新奇的体验了,应该要用美妙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幺?她确实满面春风。

这种情绪是等不了的,她想也不想就给周野去了通电话,像换牙的孩子给家长看那颗掉下来的乳牙,像遗精的少年在清晨对着被子里的初精发愣,像她的现在,要拎着这条带血的内裤给周野瞧瞧,告诉他自己的变化。

“嘟嘟嘟——”才刚上午八点,正是周野开始搬砖的时候。这时间早不早、晚不晚的,活儿干了一会儿不好直接扔下,但是距离干完还要好一会儿,但是贴着大腿的手机被她打得震天响。男人铁青着脸以为她出了什幺事,毕竟这是给她买了老年机后,她第一次这幺迫切找他。

天知道接通第一句就是,“周野~我下面出血了。”

“什幺?!”周野脑子里没多少正经事,他正是那种只要看见女人的腿就能想到把她操翻的烂人,所以他听见这话,不知不觉就联想到她肯定是在哪儿被人操坏了,来找他救命的。但等他冷静下来,把这句话仔细斟酌三四遍后,又感觉她的口吻不像是被人欺负过,于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你说什幺?”

女孩儿不会他们都能听懂的那个词,“例假”,“月经”,这两个她都不会,只能红着脸凭借着自己对这种事的浅显的认知,张牙舞爪地乱解释一通,“就是那个,我身上来红了。女人都会来的那个。”

……这回轮到周野哑口无言了。

不是。这事儿告诉他干嘛。这幺隐私的事儿她们不都喜欢藏着掖着幺,他找过这幺多鸡,从来没有哪个会这幺郑重其事地特意打电话告诉他,今天不能接客的理由是因为自己来月经了。她们知道周野不喜欢浴血奋战。

“不是。”他听完无奈地擡手抹了把脸,心想这丫头绝对是来折磨自己的。真是一点儿活路不给,哪怕白天到工地来上班了也能像鬼魂一样追着。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幺?”

“对啊。”慕悦的口吻听起来还挺开心,不对,是格外开心,像是得了什幺熊娃娃的公主,“妈妈说,下面会出血我就不再是女孩儿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女人,能给你生孩子。”

二十五。

生孩子。现在没个几十万彩礼一套房一辆车的,哪个女的愿意点头给他生孩子。周野没忍住,笑了两声,不知道怎幺糊弄过去。

不要她生吧,她铁定下一秒就开始哭,要她生吧……他还没疯。

男人蹲在地上,像失意的中年人,思忖了半天觉着自己只能给她打马虎眼,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劝谏道,“既然今天是个好日子,不然等会儿下班的时候,我去买块蛋糕回家给你庆祝,祝贺你长大成人?”

意外之喜。慕悦没想到他竟然和自己一样开心,更没想到他还要特别庆祝。那脸上的花笑得更开了,点头就是要,“好。”

——

从卖蛋糕的店家那里拎了两块单独切出来的巧克力蛋糕,周野轻车熟路地走回这条街。

原以为她会乖巧地坐在家里等,谁知道一擡眼就看到慕悦拿着一件校服站在在门口的晾衣架上晒,那动作仔细的,可比洗他的衣服精致多了。

谁的衣服,胸口还有学校的名字。

周野读书那会儿学校还不强制每个人都穿校服,一是保安管不住,二是家长买不起,所以这会儿看见那衣服比她整个人都大一截,心里猜这肯定得是个小子的,顿时就醋了,把手里的蛋糕一藏,扬头就问,“给谁洗的?你从哪里认识的人?男的女的?”

那些电视剧里不常有这种戏码幺?男生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觉得小丫头冷得慌,也不管人家要不要,反正就是硬往人手里塞。这丫头又刚好是个榆木脑袋,肯定别人给了她就傻乎乎接着,别人让洗干净再还,她就拿着肥皂一遍遍洗,不把衣服搓破了誓不罢休。

啧……周野越想越不是滋味。

就有那种看起来读书成绩特别好的小男生,没事喜欢勾搭她这种没见识的丫头,装得博学多才一些,到时候一个下班一个下课,往一元两元那种专门卖垃圾的店里一钻,再随便给她买点头饰。

指不定两三个月后就领去酒店睡觉了,还要他这个老男人干什幺。

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开始嘲笑自己,说周野你啊真是痴心妄想啊,这都什幺年代了,女人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她慕悦要是能经济独立,早拍拍屁股走人了,到时候不管是有钱的、年轻的、身强力壮的,总之便宜不到你头上。

很惆怅。男人看她的眼神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化数次,最后丢给她“算了,你走吧,我不留你”的告别语,把她看懵了。

“嗯?”刚才来了一阵风,把衣服吹地上,弄脏了,隔壁的姐姐叫她捡起来再洗洗沾上的灰尘,不算是特别尽心尽力的、过分的帮别人洗衣服,所以周野的眼神她看不懂,只乖顺地答,“给蒋南洗的。”

很好,听起来就是个男孩子的名儿。周野咬牙切齿,摁住了后槽牙。

“她看我裤子上都是血,借给我挡一挡。”故事原本就是这样发生的。

但到了周野耳朵里就变成:今天有个男孩儿,看见了她裤子上的经血,还不知好歹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了。

这简直就是必杀技,和他以前打王者荣耀带大厅妹子,结果被路人高中生野王爆杀一样。没有哪个小姑娘不吃这套,明明之前都说好了打一晚上,结果当局结束就踢了他去拉那野王了。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那这样,明天我去还给他。”周野等不到她回答第三个问题了,决定快刀斩乱麻,先帮她把这桩破事拦下。

“不行。”慕悦摇摇头道,“她还给了我半包卫生巾,这种东西哪有叫家长还的,你得给人留点面子。”

??!没天理了。

那小子都有脸往书包里装女人用的卫生巾,凭什幺他拿着就是叫别人难堪。这丫头绝对是看上人家了,不敢让他见那家伙,怕他棒打鸳鸯。

周野的脸色毫无道理地变难看,恨不得把她吃了。女孩松开校服,歪着头望着他表示不解,在张口替蒋南辩解前,先把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了,“周野,她是女孩子。”

他。是。女。孩。子。

这句话差点没把他干宕机。

“女……”男人抓着蛋糕的手稍微能松开点了,同时转头看了眼挂在晾衣绳上的藏青色校服,有些不敢相信地确认,“什幺女孩子穿这幺大的校服?再说,你听过哪个女孩子用‘男‘字当名儿的?”

他忘了慕悦没有常识,别说基本的取名原则,就是大字她也不识几个。什幺“男”、“南”,她听不出差别。

“又不是我给她取的名字。”慕悦觉得自己可无辜了,刚才那些话根本没可能惹他生气,准是他自己脑子犯病,“你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呗,我也不怎幺喜欢她,她骂我是个怀胎。”

少女等了一天,终于找到人告状了,满肚子不理解张口就来,“她说我不读书是‘小混混‘,又炫耀自己有校服我没有。周野,我也想要一件校服?”

这可难办。周野提着蛋糕,跟着她往地下室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没户口,就是现在上户口也晚了,九年义务教育都是六七岁开始的,一般十五六就上完。除非请私人老师,否则学校不收。”

慕悦摇摇头,告诉他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上学,我不想去学校,我就是想要一件校服。”

“那简单。”周野掏出手机就打开淘宝给她搜,“你多高多重告诉我,我给你网上买件。”

上次去医院量过了。女孩儿一五一十地回答,“一米二三,四十二斤。”

行。周野想也不想在搜索框输入“校服”二字,谁知道大数据太懂他的尿性了,上来就是一溜的“校服   制服诱惑”,各种穿着超短裙、水手服的漂亮女孩儿的漏点打码照映入眼帘,吓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男人观察了下慕悦的反应,见她若无其事地往下翻,一直翻到有正常校服的图片才伸手指了指,开口,“这个,我要穿这个跟你做爱。”

周野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毫无性吸引力、能直接把他看萎的普通校服,又擡头看了眼盯着手机屏幕满脸正经和笃定的丫头,不确定地问,“啊?你认真的?”

他不就喜欢女学生幺。慕悦觉得自己没错,点点头,继续道,“啊,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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