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谢永明感受到生命正在流逝。夕阳的余晖透过层云，映照在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为他苍白的面容增添了一抹暖色。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血液流动变得迟缓，体温在一点点流失，连维持呼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但他仍强撑着端坐在轮椅上，执拗地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死便死，至少要死得体面些。\"
就在他准备闭目等待生命终结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明？\"
是姐姐谢瑜。
即便在这荒僻之处，她也能找到自己。八十余年来，每当他最无助时，这个女人总会不期而至。
\"姐，你一个人来的？\"
\"阿晴和阿茗也在附近找你。要不是记得你常来这里看日落，还真找不到。\"谢瑜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你这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还到处乱跑，万一着凉了怎幺办？\"
\"谢瑜，\"他突然直呼姐姐的名字，\"今天的夕阳，我只想和你一个人看完......所以，能请你让阿晴他们别过来吗？\"
闻言，谢瑜满脸疑惑地看了谢永明一眼，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照弟弟所说地那般做了。待她打完电话，夜幕已然降临。
\"姐，对不起，\"此刻，谢永明蓦然开口，\"我太自私了，不管是年轻时为了和你在一起用尽手段，还是现在偷跑出来让全家担心，都是因为自私。\"
谢瑜轻抚他的肩膀，默然无语。
有些亏欠不必说，有些原谅早已给予。
\"我命不久矣，\"谢永明直言，\"年轻时种下的因，如今都结成了果。病痛日夜折磨，我已经撑不住了。\"
谢瑜慌忙摸向口袋里的药瓶，却被他制止。
\"不用了，既然无可挽回，我想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说着，谢永明从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简略版的遗书，另外，我还在我们床底下的保险柜留了一份详细的遗嘱，只有你的指纹能开启。\"
谢瑜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你的病，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姐，我觉得死亡是很正常的，人生在世终有一死，你不必强行挽留，只不过，我走之后，希望你能记住两件事，\"谢永明握住姐姐的手，\"最为紧要的是，\'零号子宫\'的技术只能掌握在你手中，这关系到谢家和整个世界的安危......其次，你要照顾好阿晴和阿茗，他们虽已成年，但性格单纯，特别是阿晴，为了追求理想会不顾一切，你得多加留意。\"
\"这些不用你说，我都懂。\"谢瑜强忍泪水。
\"那除此之外，我也没什幺别的好说了......今晚夜色不错，姐，我们去山上看月亮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好。”
心意已决，谢瑜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谢永明，辗转来到附近山腰的观景平台处，只见天空万里云稀，圆月高悬，顿觉心境释然许多。
谢永明不禁有感而发：\"姐，你记得我十四岁那年在宗祠受罚的事吗？那时候我们也曾像现在这样互相依靠着坐在老家宗祠的庭院里赏月......当年，要不是有你偷偷送水送饼，我可能早就渴死饿死了。\"
\"记得，你还在神像前发誓说要安分守己，结果我居然还信了。“谢瑜笑道。
\"其实我暗地里还对神明许了另一个愿望，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如果那时的你知道我这人在未来做事会不安分，你还会选择帮我吗？\"
\"这要问当年的我了，\"谢瑜望向远方，\"我只是个普通的姐姐，既不能预知未来，也不想改变既定事实，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月光下，姐弟二人相对无言。谢永明感到生命正在流逝，但有姐姐陪伴，他已无所畏惧。
\"姐，永明自私，先走一步了......往后的路，你慢慢走，我会在天上等你。\"
\"好。\"
得到回答的谢永明，终于安心地闭上了双眼。此一别，便是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