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褪后,两人不知怎幺竟陷入了沉默——黎思源紧抿着唇,双手牢牢握住身前的玻璃杯;而坐在她对面的池霁晓也三番五次地启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是因为尴尬吗?又或是始终打心底认为情动时说出的话并不作数。
糖果的香甜慢慢在舌尖散开,帮池霁晓缓解了不少心中的忐忑。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黎思源扭头看向窗外,盯着的却是那连眉眼都很清晰的倒影。
“池霁晓,你……”说话间黎思源默默低下脑袋,似乎在纠结些什幺;“这些年有人陪你吗?”
“有啊。”
黎思源的心重重一颤;“我…我是说你有伴侣吗?或者……现在的你是单身吗?”
池霁晓有些许诧异于黎思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没有,你应该能感觉到一点的,我很难进入一段亲密关系。”
得到还算满意的回答,黎思源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嗅到些不对劲。
“你呢?这些年有人陪你吗?”池霁晓盯着杯中波纹,并没有注意到黎思源的微表情。
“你希望有人陪我吗?”黎思源反问。
池霁晓在心里挣扎了一瞬,擡眸看向黎思源时眼中已全是真挚;“思源,我不希望你一直是孤零零的,所以如果有天你遇到了可以敞开心扉的人,我会很开心。”
在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黎思源已然蹙起眉头,整个人看起来在爆发的边缘。
她极力忍下胸腔中愈演愈烈的烦闷,从先前换下的衣服口袋中翻出戒指。
“我没有机会了,你也不会再选择我了,对吗?”黎思源将戒指推到池霁晓眼前,整个人出奇得平静;“那你为什幺又要说爱我呢?”
将戒指拿起仔细端详了一圈上面折旧的痕迹后,池霁晓将声音软了又软;“从此刻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生命的终点,我都会爱着你。”
她把戒指轻轻放下,用自己的手指勾住黎思源的;“可我们的关系太复杂太复杂,不是非得用恋人的关系将自己框住的。”
黎思源缓缓蹲下,单膝跪在池霁晓的腿边,仿佛已经猜到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当然,如果你真的想同某人开展一段关系了……”池霁晓的嘴角扬起些弧度;“妈妈会祝福你的,作为母亲的这份爱不会变,嗯……听懂了吗思源?是妈妈之前错了……”
“池霁晓!”黎思源忍不住出声打断。
她总是做着把自己推开的打算。
晦暗的眼神看得池霁晓总想要逃避。
“那我如果遇见你说的这个人呢?我是要坦白自己有‘乱伦’的经历,还是选择不真诚,一直隐瞒下去?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想到这些,黎思源摇摇头,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说来说去这其实都是我自己的事,是我有些着急,对你的态度太不好。”黎思源站起身,试探般在池霁晓的眉心落下一吻;“今天真的发生太多事情了,好累……可以陪我躺一会吗?”
黎思源又从行李中摸出一颗药,吃完后便乖乖坐在床边,等池霁晓上床后枕在她的腿上。
对于这些亲密的动作,她们依旧做得熟练;可每当池霁晓垂眸看向黎思源时,她又觉得怀中人的眉眼是这般的疏离。
是自己又做错了吗?
池霁晓再度陷入迷茫。
她总要为黎思源考虑得更多,更长远。就拿年龄来说,她自己大概是要比黎思源先离开的,倘若就这幺放任般在一起,到时候对黎思源来说岂不成了双倍的打击……
她总会反反复复想这些事情,她舍不得。
“妈妈……”
“嗯?”池霁晓一下下地抚着黎思源的头发。
“那只戒指是给我的吗?……我可以问吗?”黎思源将脑袋朝池霁晓的方向轻轻偏去,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味;“还是仅仅只为了报复?”
九年前,知道真相后的黎思源在病床上也有同样的疑问,当年的池霁晓心烦意乱,选择缄口不言,可现在的她不会再犹豫;“不是。”
黎思源的呼吸猛然一滞,勉强维持着闭眼的状态。
池霁晓自然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轻轻捏了捏黎思源的鼻尖。
“哎…怎幺说呢……我想给你留下些什幺;还有的……你也不要生气,想要证明的心思我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是对过去的我而已。”被捏住鼻子的黎思源抿嘴偷偷笑着,池霁晓见状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思源,不管你信不信,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我池霁晓最爱的始终只有自己。”
话音刚落,搭在脸上的手便被拨开;黎思源盯着池霁晓,似有震惊,又像是惊喜,甚至还有更多细碎的情绪让人来不及捕捉。
这些年黎思源的变化实在有些太大,池霁晓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懂她的眼神了。
池霁晓不禁敛去笑意,说话的嗓音都在微微颤抖;“思源?你怎幺了?怎幺突然……”
“没什幺。”黎思源轻笑,脑袋又朝着池霁晓的方向凑近些;“之前做过一场关于你的梦,梦里的你也是这样说的……很神奇。”
“哦~是这样啊……”池霁晓仍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再深想。
“那你现在依旧这样吗?”
“嗯?”
“最爱你自己……”此时此刻,黎思源的口齿已经有些含糊,不过依旧固执地想要给自己寻到一个答案。
池霁晓突然噤声,她并不知道黎思源想要听到怎样的回答,她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才能让黎思源满意。
她只能陷入长久的沉默。
“妈妈,我想听实事求是的。”
“思源…如果还有什幺需要教你的,我想……”池霁晓轻叹一声;“永远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永远要最爱自己。就像你对我的爱,经常会成为刺伤你的东西……思源,我也会心疼。”
“思源,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子去爱。”
黎思源本来已经快要睡着,迷迷糊糊之间听到这话又强撑起精神;“妈妈,你永远最值得了,妈妈……”
眼眶蓦地一酸,惹得池霁晓不得不擡起头将眼泪逼回去。
自己似乎低估了黎思源的依赖。
“我的孩子……”要吃这幺多药,这些年过得是不是很坎坷?
轻拍着后背安抚的身形被夜拉长,跨过时间的长河,与多年前单薄的人影重叠。
黎思源也紧紧拽着池霁晓的衣角,只觉得这一觉是无比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