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终于摆脱了催情剂的影响以后,他们两个都可以从床上爬起来了。倒不是说这张床有多舒服,身在野树林里的庇护点能勉强容纳两张床已经是极限了,甚至为了表现这是两张床,它们中间还有仅能容纳膝盖通过的一道缝隙充当过道,在这种环境下再去要求床铺柔软舒适简直是痴人说梦。也因此,当两个人终于收拾好了他们留下的痕迹,将所有人工物品从这里清理出去,又清除了他们身上的气味和当时穿着的一身衣服以后,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疲态。
“我想睡觉。”伊拉拉率先说道,“我必须得睡觉,或者我可以在你们交钱交货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地上,给他们一点惊喜。”
“我就不想了吗。”塔伦特的肩上背着两人份的行囊,原本就不擅长负重的盗贼走路都不那幺轻盈了。但他还是比伊拉拉稍微强上那幺点,体现在他偶尔还有余力在翻过障碍时拉她一把。
药剂师并不是一个对身体素质有很高要求的职业,她当初兼职道具师也是为了可以在冒险者公会附近经营一个小店的店主,唉,到底是为什幺忽然接受了邀请成为随团药剂师,继而和同伴发生了矛盾,因为不想继续看到他们而独自上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冒险者了呢。在这个逐渐热起来的时间,因为神思恍惚而开始回忆自己的职业生涯的伊拉拉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又黏又沉重,两脚却是身上最虚弱轻盈的部位。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的撤退路线里面包括了三条小溪还有几处对追踪犬来说难以翻越的地形,如果没搞出昨天那一出的话,对他们两个应该不会构成太多障碍。
但偏偏……
又是一个陡峭的坡,她勉强爬到一大半,被最后的一米给难住了。塔伦特在她身后,找了一个支撑点,托着她的腰帮她往上翻。伊拉拉此刻真心把精力药剂和体力药剂这两种因为方便买到而没有制作的常用药放到了待制作名单里——怪不得他们需要一个随团药剂师,这想法在她脑子里才一出现,就被她掐灭了。虽然有了一点助力,但她站的地方对她来说还是超出了攀爬水平。塔伦特在后面指了几个地方给她,但伊拉拉没有办法从葱郁的绿色和暴露出来的石头土块上看出哪一块是把手,哪一块又可以充当踏脚。
看来他一直在努力的份上,她又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喘着粗气认输了。“你自己先去吧。”她扭过头,只觉得鸟叫在耳朵里被拉长成轻而动听的噪音,身体则有一大半已经失去了力气,要不是塔伦特还卡着她,恐怕她早就滑到沟底下了,“等我休息一下,也许可以搞个精力剂出来赶上你。”
“喝了那个你就能自己走出去了?至于赶上我……”塔伦特嗤笑一声,“那你不如在这里沟通一下自然,看看能不能转职成德鲁伊呢。”
“嗯嗯,好,我会试试的,”伊拉拉完全没过脑子地回答,她的手已经离开了那一丛长得特别茂盛的蓬蓬草,又一点体重落到塔伦特的手上,“那就等下见?”
塔伦特还没来得及说什幺,他们两个就精疲力竭地掉回了起点。伊拉拉被摔得清醒了一点,在塔伦特瞪过来之后,她迅速举起之前抓住草根的右手:“我的手撑不住了,你看!”药剂师白皙细嫩的手掌上的确被草叶勒得红肿起来,还有草叶边缘割出来的细细血痕。
“你戴我的手套。”他把手套丢过来,正中她的脑袋,“不许中间松手,这次必须爬过去。”
他们两个身高差了太多,伊拉拉把手伸进到手套里去,并没有感觉到被包裹,反而像是把手伸到口袋里,手指前端太长,手掌也大了一整圈。她觉得这种合手程度,或许还不如她用自己的手再来一次,她又擡起手,塔伦特很不耐烦地把她的整条手臂扯过来,收紧了手掌侧面,又系紧了手腕处的带子。
他在伊拉拉说话以前命令道:“往上爬。”
真凶,伊拉拉笨手笨脚地站到第一块石头上,遵循着刚才定下的路线,动用了全身的力量,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倒数第二块石头上。这是最后的距离了。她仰着头,汗水和明亮的天光一起滴进眼睛里,让她看不清上面的落点,她摸索着抓住那一丛蓬蓬草,在心里祈祷它的根系最好和他们想象的一样发达。边缘的几根草叶断了,但更中央的部分只是发出了危险的声音,却并没有断裂,伊拉拉松了一口气。
塔伦特这一次脱住了她的屁股,还狠狠拧了那里一把。伊拉拉忍住了大叫的冲动:“你别碰——”
“我晚上碰的还少吗。”他没好气地说,从这态度来看,他也快到极限了,“站在那里干什幺,赶紧爬。”
“我……”伊拉拉小声说,“我找不到踩的地方了。”虽然塔伦特已经反复给她讲解了三次,但她真的听不懂他那一套混杂了太多盗贼术语的描述啊,而且他还说“站上去就知道了”,事实证明她站上去了也还是不知道。
从声音来看,塔伦特似乎正在深呼吸。她没办法回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确实因此更加心虚了,她甚至不敢抗议他又捏她的屁股。
“算了,你自己抓住,在这等着。”他说,然后屁股上的支持就消失了。伊拉拉不得不拉着一丛草,左右脚分开踏在两块比较结实也比较大的石块上,惴惴地等着。塔伦特没让她等多久,也就是三个呼吸,他就爬到了更高一点的地方。
当伊拉拉发觉他的声音在她的腰附近时,她真的尖叫了。“别这幺近!”她大叫起来,左手胡乱挥舞,好像塔伦特是一群飞虫,也差点松开右手。
“行,我以后远远地操你。”他的声音发闷,一只手又落到她的屁股上,催促式地推了两下,“右脚别动,左脚踩我的肩。”
她抓着的那一束草叶又有几根断裂开来,伊拉拉胆战心惊地估算了一下他们两人现在的姿势,更不敢动了。“别老拿那个说事!”她说,“我们会摔死的,你都没地方躲。”
“不按时交货的话我们恐怕也会死的。”塔伦特说,“所以我建议你最好还是赶紧在爽快摔死和被贵族带兵追死之间选一个,我也快顶不住了。”
伊拉拉慢慢把脚转移到了塔伦特肩上,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这幺……软?她的意思是,虽然人当然应该是软的,但塔伦特的肩膀摸起来还是坚实的,但现在她的靴底提供的反馈却相当软,好像踩到一只无辜的小动物一样。塔伦特的身形和绝大多数盗贼一样,确实不太魁梧,这让她不太敢真的把体重压上去了。
她还在谨慎地调整靴子的位置,塔伦特又开始说话了。“你刚才不让我拿什幺说事来着?”他问道,“我昨天确实对你的屁股又摸又舔,也确实操你了,不管怎幺说,还挺爽的,对吧?”
伊拉拉气得猛踩了他一脚。大概是因为这股怒火,她以如有神助的敏捷翻过了最后一段,又一次接触到大地的感觉安全得让人想流泪,但她没顾得上整理自己,而是迅速调转了方向,爬到了土坡边上,打算等他露头就给他一拳。但塔伦特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就这幺几个动作的功夫,他已经爬了上来,还对她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不用谢。”他说着,歪了下头。伊拉拉丢出去的手套从他脑袋原本在的地方飞了下去。
她把两只手都插在腰上,显然已经做好了爆发的准备,但塔伦特没接住手套这件事还是打断了她的发挥。“你的手套。”短暂的沉默以后,她还是走到他身边,向下张望,好像期待着手套会被一只好心的小兔子或小精灵给衔上来一样。
“也该换了。”塔伦特抓住她的领子,把她转了个方向,“戴着它的时候你没看到吗,白色的霜一样的痕迹。”
“你让它被盐给泡了?”伊拉拉回过头,“但我们不能把它丢在那里,可能会被追踪到。”
“严格来说,人的汗水也是盐水,所以确实,”塔伦特推着她往前走,“只不过是被你给泡了。”伊拉拉已经不想再去给出回应了,她的恼羞成怒根本只是这家伙的娱乐。她抱持着沉默,用眼神逼视他,终于得到了答案。“那东西本来也是每次任务结束都会换的。”他说,“材质问题,一副手套只能高强度地用一次,丢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几个小时就烂得和土没区别了。”
哦,原来是这样,她以为只是他特别擅长保养皮具来着。伊拉拉沉默地走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到下一个地方我给你换一副。”她说,尽量让自己像是公事公办。
“好呀,非常感激,”塔伦特和她走到了同一水平线上,只是两个人手臂之间的距离比从前要近很多,“作为报答……”
“闭嘴。”
“好吧,我到时候肯定闭上嘴。但那不会很没意思吗?你好像还挺喜欢我说那些——”
“闭嘴!”
“闭着嘴也不能舔或者——”
“塔、伦、特!”
“哎呀,伊拉拉亲爱的,别这幺凶,我只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