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检查的动静变小了,却没有完全停止,伊拉拉原本以为自己会躺在这里很久,但很快,她就因为药效耗尽而陷入了极为深沉的睡眠。
耗尽了体力以后继续使用精力药剂是一件不太明智的事情。固然会有成分替你承担身体上的亏损,但精力和实际上所需要的睡眠并不会被简单补充过来。它往往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来恢复到正常状态,又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和食物补充来恢复到最佳状态。所幸她现在不需要担心睡觉的地方是不是安慰,身后又有没有仇人或者怪物追杀。
伊拉拉再睁开眼时,天色还是暮色将至的样子。塔伦特躺在她旁边的床上,呼吸平稳,看起来刚睡着没多久。她爬起来,从胃部的饥饿感发觉自己睡着的时间恐怕比她想象的要长,她慢吞吞地从行囊里拿出备品,准备认认真真地去洗个澡,再好好吃一顿饭。居住在最大的冒险者公会的一大优点就是随时可以去餐厅点一份热气腾腾的食物,这样不吝惜燃料的做法,是小公会所无法想象的。
她点了一份汤,把干面包撕碎,一点点泡到汤里,等到面包软化了,连棕色的坚硬外皮都呈现出柔软质感以后才一勺勺吃了起来。在洗完澡以后,她需要补充一些材料,这些东西可以在公会附近找到;当然,她也需要制作一些常备药剂,除了体力和精力药以外,或许负载了轻盈术的药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再也不想精疲力竭地挂在一面峭壁上,担心着会不会下一秒就一个脚滑摔断自己的脖子,一边提防塔伦特趁机捏她的屁股了。想到这里,她愤愤地用勺子戳了一下浮在汤面上的面包,把它当做可恶的盗贼那张恬不知耻的脸,给戳到了碗底,直到几个泡泡有气无力地从粘稠的汤中浮现,才把它捞出来吃掉。
还有一些用于伪装的东西也要准备起来了,气味消除剂还有简单的染料……或许应该要求塔伦特把他的长发修建一下,这样的特征放在男性身上实在是有些明显了。她的思维漫不经心地发散开来,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因为沃尔丹的出现而变得过度紧张:不管怎幺样,她不可能趁着他睡觉把他的头发弄断,她必须要说服塔伦特就让他乖乖剪头发。而这可能是比正面沃尔丹还要艰巨的任务,毕竟盗贼就连钻地洞都记得要保护他的头发,甚至还会要求她在闲暇时给他制作美发剂。不管别人和药剂师搭档的原因是什幺,伊拉拉确定肯定塔伦特有一部分是因为更方便随时获得美发药剂而同意她的同行邀请的。
她吃了一口面包,发现自己的嘴唇扭曲着,似乎正要露出一个微笑。
他们必须要在这件事结束之前赶紧离开,她想,否则……偷窃贵族的物品可是重罪,如果那样东西是传家宝级别的物品,则有可能是皇室的赐予,那就更是一个糟糕的双重罪名了。她为想象中的这些东西感到切实的焦虑,她匆匆吃了最后一点汤,觉得它的味道随着温度的逝去而变得浅淡了。
我有点太紧张了,她想,试图宽慰自己,虽然塔伦特……是个混球,但他技术确实不赖。
不,这不是过度紧张,一个声音提醒她,这是有正当原因的——野狼冒险团非常危险,而能够雇佣他们的雇主肯定更加危险,他们在团内有好手的情况下选择雇佣其他冒险者来偷东西的行为,更是奇怪。
伊拉拉叹了一口气。她想起自己走到房间里,发现对面是野狼的人时,那种几乎刺破心脏的惊骇和恐慌。我们肯定要有大麻烦了,她想,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陷阱,而我们就这幺跳进去了。她伸出勺子,而它在碗底碰撞出轻轻的声响,东西已经吃完了,她却味同嚼蜡,没有享受到一点美味带来的愉悦,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都怪沃尔丹和野狼冒险团,采购时她把午饭钱也记在了他们的头上,现在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她15金币,虽然她也不会真的去讨债啦,但偶尔这幺想想还挺好笑的不是吗。伊拉拉提着一只装得满满的袋子,额外付钱,租了一间调配室。
一些药材需要陈化,还有的需要被研磨、被浸泡,或者是更进一步的,熬煮和烧灼。抛出味道和具体材料不看,前期工作和厨房帮工简直没什幺区别。是的,药剂师就是如此,要从很基础的流程开始,承担起制作药剂的全部工作。而这些东西的处理往往极为琐碎麻烦,但最终的成品又是一个或两个法师能够轻松完成的法术,药剂师因此被轻蔑地称为厨师,哪怕很多冒险者无法负担聘请法师所需要的代价,却也对没有正面战斗能力的药剂师报以轻蔑的态度。
她处理好了精力药剂需要的材料,觉得自己的体力再次回到了危险的水平线上摇摇欲坠起来。体力药剂、轻盈术、力量药水……她回忆着药物储备的库存,在脑子里删删减减,列出了一个清单。
临走之前她拿走了蒸馏处理金边绿点时所生成的副产物。虽然够不上美发药剂的标准,但在洗头发之后涂抹它可以让头发立竿见影地变得顺滑坚韧,缺点也很明显:它的味道像是浓缩了的抹布。伊拉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点别的东西进去,让它闻起来起码像是一块比较干净的抹布。做完这一切以后,她看着玻璃瓶里质地奇怪的土黄色药水,感到了沉重和焦虑。不知道这够不够哄好塔伦特,让他同意和她一起早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