萁芯可居(5):蓝色曲线的温柔

「世界那么大,人生那么长,总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你想要温柔的对待。大家要把工作当成那个人,工作才会温柔地回报你,还有丰厚的薪水与奖金。」

眼神涣散的韩总经理说完后,自己率先笑了出来,难听的笑声回荡在Blue   Curve的高级会议室里。

今天的晨会一如往常无趣,韩总经理十之八九又宿醉了,每当他宿醉醒来,老是会引用电影或小说的句子,窜改其本意,作为自己的开场白。这次所引用的是宫崎骏动漫《霍尔的移动城堡》。

弄巧成拙的章巧芯侧头望了貌似敦厚的阿萁一眼,心想:如果温柔对待自己的人是阿萁,生活一定会变得柔软一点,不再充满荆棘。

午夜激情后返家,坐在计程车上的巧芯无意间看见政府机关旁包围了一批抗议人士,这么晚了依旧聚集在此,绝对是生活太过安逸无聊,用暴力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可是刚才阿萁的暴力性爱,也是一种欲望的满足,而且让巧芯回味再三,倘若没有发生失误,今晚她将会开心到夜不能寐,如今却是烦心到失眠。

她朝摆在床头的黑魔法使者库洛米玩偶发问:「Kuromi,我该再试一次吗?」

库洛米的奸笑宛如给予她肯定的答复。

接着她从梳妆台底层抽屉,拿出了爱不释手的小蝴蝶跳蛋,隔着印有卡通图案的内裤,回想起刚才的点点滴滴,发出阵阵回忆的低吟声,内裤逐渐变得透明……

一大早,巧芯换上了PRADA黑色套装,挂上假掰的夜市廉价GUCCI褐色框眼镜,涂上淡淡的YSL唇膏,收拾起昨晚浪荡的野性,拎起仿冒的LOEWE牛皮书包,一副清纯学生妹的装扮,准备在晨会后去新竹某家中小型公司进行DD。

晨会结束后,她忧心忡忡想要探询阿萁有关昨晚的缠绵,谁知好事又轻浮的晓平哥半途走了过来。

「嗨,端庄的章巧芯小姐,我全部都听见了。」

「啊?」巧芯的心头一惊,不禁打了个哆嗦。

嘻皮笑脸的晓平哥随后哼起歌曲:

”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Can\'t   take   my   eyes   off   of   you

I   love   you,   baby

And   if   it\'s   quite   alright

I   need   you,   baby

To   warm   the   lonely   night

I   love   you,   baby

Trust   in   me   when   I   say”

这首歌曲是巧芯很喜欢的”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尤其是MUSE乐团的摇滚翻唱版,此时从晓平哥口中唱出,却显得非常聒噪。

章巧芯抓紧裙摆,故作镇静答说:「早啊,晓平哥听见了喔?」

「我听见妳内心的呼唤。」

「什么意思?」

巧芯深知眼前之人绝对不能得罪,同部门里,阿萁靠着自身本领而家财万贯,晓平哥则是人际关系超好,连同集团的银行放款部门都跟他像爱人般亲暱。在一定额度下,晓平哥可以仲介同事或好友拿到110%的贷款!

简单来说,一间价值一千万的中古屋,妳只需要付一百万的贷款,可顺便再借贷一百万的装潢费用,可是房子在鉴价时,明明最多值九百万,几乎等于妳一毛都不用付,就可以拥有一间美轮美奂的中古屋,之后待价而沽,转手获利。

晓平哥因此致富或用来当作「追妹把姊的武器」,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他的人缘极佳,手段不输给阿萁,所以大家也不能多说什么,晓平哥甚至想参选工会理事长,壮大自己的势力。不少女性同仁也喜欢和风趣的晓平哥相处,一些适度的黄腔或不入流的笑话,可以刺激被工作麻痹的感官。

可是阿萁和他的关系并不融洽,使得巧芯有点左右为难,唯一信念就是:绝对不能和钱过不去!

「巧芯,妳之前不是说想认识我大哥车胜稳?」

语毕,晓平哥居然当众捏了巧芯的腰内肉,隔着套装还不小心碰触了罩杯下缘。

车胜稳也就是集团银行放款部门的大当家,他的曾祖父车雅堂是Blue   Curve集团的「名义创办人」,因此捞到了巨大的好处,十辈子吃喝嫖赌也用不完。

人怕出名,猪怕肥。

胜稳哥最近被有心媒体渲染疑似家暴美娇妻,气得集团总部动用公关力量反击;心烦的事不只一桩,没想到出身名门的美娇妻没有站出来力挺,反而带着小儿子出国参加小学篮球赛,避避风头─或许也是暂避胜稳的拳头。

对巧芯来说,虽然胜稳哥的外貌与内在完全不OK,但如果早一步占到胜稳哥的床位,等于是中了五百次乐透头彩,偶尔被打一下也无所谓,毕竟不打不成器!

「他最近好像有点忙,先别烦大哥,况且那块地还没搞定。」巧芯赶忙止住话题,她只想趁出门前和阿萁搭话。

巧芯和前男友藕断丝连,一度变成炮友关系。他告诉巧芯在林口有一块地将作商业地目变更,可以狠捞一笔,要巧芯一起出钱出力帮忙,事成后,获利至少两亿元,所以巧芯需要放款部门的协助,而区区两亿元还要抽润,晓平哥当然不放在眼里,自然不会插手。

「好吧,那就顺势缓一缓。我先在楼下等妳们,catch   you   later!」

动不动就爱撂简单英文的晓平哥先走一步,还恶心地眨了一下右眼。

阿萁正好和总经理结束简短谈话,巧芯把握机会,手中捧了一杯自己做的手冲咖啡冲向他。

耳根发烫的巧芯支支吾吾说:「萁哥,关于昨天晚上的事…」

「非常抱歉,昨天我睡死了,今天DD的事项完全没帮上忙。现在又得先走一步,对了,昨晚打瞌睡时,好像梦见妳了。」

阿萁说出语意不明的断句,旋即和总经理快步离去,消失在巧芯的视野,那杯手冲咖啡顿时变得苦涩万分。

梦见我?

说不定是一场美好的春梦,所以才不敢说出来,有一天,美梦会再度成真。

巧芯抿了一下厚厚的嘴唇,如是安慰自我。

已经消失在长廊转角的韩总,突然再次现身,露出半个身子,对巧芯做了双手握拳的加油姿势,让她哭笑不得。巧芯始终认为韩总比较适合当谐星,不过韩总对于鼓舞士气确实很有一套,人际关系也相当良好。

「巧芯专员,我们该出发了。」背后传来刘月津不带情感的声音。

拥有财经及法律双学位的刘月津比巧芯早进公司一年,做事一丝不苟又有效率,她曾负笈有「亚洲哈佛」之称的日本一桥大学两年,因为需要大笔金钱支付亡父的债务,只好放弃留学梦。

刘月津留着一头时尚俏丽的鲍勃头,戴着银边眼镜,俐落感中又具有时尚知性气息,也获得不少男同事的青睐,另一重点是:刘月津拥有傲人的E罩杯美胸,去年公司准备团报泳渡日月潭活动,刘月津硬是被韩总拉去参加,在泳池与海边练习时,众人才发现「隐乳」月津的身材足以媲美写真女星。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的肌肤,加上一对令人目不转睛的雪乳,令人欣羡不已。

好几位色胚同事展开追求,只是迟迟未有进一步的消息。原因无他,因为刘月津很可能是位女同志,这项未被证实的秘密只有巧芯透过『风吹草动』乐音而探知。

刘月津进入公司后,巧芯和她并无深交,只有几次必须参加的联谊,才会和她一同出席,意外发现她的博学多闻与好歌喉,然而关系也仅止于此。

据说晓平哥曾在刘月津刚入公司时得手过一次,约炮成功!参与打赌的男同事忿忿不平又无可奈何,只能说自己蠢,还奉上了赌金一万元。

如果传闻为真,也不令人意外,肯定就是房思琪所说的:「鲍鲍换包包」;毕竟她急需金钱援助,走投无路下,也只能敞开修长双腿,躺在晓平哥的床上呻吟。

巧芯与月津坐在晓平哥驾驶的保时捷Panamera房车后座,车内高级音响流泄出New   Order的”60   Miles   an   Hour”,若要说巧芯和晓平哥合得来的地方,应该就是流行音乐的喜好度趋于一致,他们也很喜欢一支来自「中国泉州的偶像乐团」,虽然在表演时偶尔会假唱,可是就像女人假装性高潮满足男人自尊心,双方妳情我愿,开心就好。

倏忽,车子不小心驶入了一个小窟窿,纵使避震系统再精良,也无法阻止突来的颠簸。巧芯顺势倒入了刘月津的怀里,不小心碰触到丰满隐乳,触感及弹性让巧芯大吃一惊─而且月津今天似乎没穿胸罩?

她感到十分腼腆,即刻起身致歉,当下好似在体内搅动出一股莫名情愫。

月津露出亲切微笑看着巧芯,丝毫没有责备之意─五头身容易失去平衡也是理所当然。

巧芯脑中浮现出”Can\'t   take   my   eyes   off   of   you”的旋律,立刻端正坐姿。

「使恁娘(sái   lín   niâ)!台湾的路永远不会平,就像每个政党都在贪污,每个有钱男人半夜都在搞女人。」

驾驶飙骂出脏话,以泄心头之恨,其实只是心疼爱车的避震系统与底盘。

巧芯看着此景,不禁开口问说:「月津,妳认为什么是温柔?」

这个看似喝水般简单的问题,有如长期便秘般困扰着懵懂的章巧芯,时常半夜里翻来覆去思考,始终没有满意的答案,做爱时的高潮是激情,那温柔呢?

刘月津漂亮的眼珠转了半圈后说:「其实我也没有正解,我看过一段文字,是这么写的。」接着月津娇柔地念出那段话:「所谓的温柔,并非对人亲切和善,而是『能理解对方的痛苦』。」

「啊!」巧芯发出恍然大悟的一声:「好像就是这样没错。」

假使缠绵时不能理解对方需求,一切就只是打炮的行为。她依旧陷在做爱的思维,可是已然获得初步满意解答。

在前往新竹山区的一家传产公司进行本日工作前,还必须绕到台北地方法院,这就是让巧芯万分不爽的一件事。

学妹瀞瀞刚出席了一场劳资调解,她将律师袍折好,放入墨绿色托特包,朝来车亲切挥手打招呼,优雅地坐入了副驾驶座上,向大家致意。

「大家辛苦了,我们再继续努力吧!」

瀞瀞穿上米白色毛呢款薄外套,内搭同色系的丝质衬衫,犹如美丽的韩星秘书,令人目不转睛。

章巧芯从没想过可以如穿搭,身上虽是PRADA套装,却是八百年前大学时期的「干爹」所赠,庆祝大学毕业。款式早已退流行,袖口处也有些微污损。

她皱起眉头,心底暗骂:「贱人就是矫情。去DD穿这么风骚,他马的是想勾引谁?负责人早就和阿萁与韩总去招待所讨论事情了。」

在高速公路上,巧芯完全没有加入车内的对话,脑中被迫浮现昨晚阿萁和瀞瀞的打炮虚拟景象,让她无比心烦,同时,她也细细咀嚼月津方才的回答。

一道温柔涟漪,悄悄打入她的内心,朝心海的四面八方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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