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竹趴在卧榻上,背上一道血淋淋的鞭痕,琼瑶跪在一旁给她上药,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哭得婉玉心烦意乱,用手背碰了碰柳青竹脖颈之上的青紫,柳青竹倒吸了一口凉气,嗔怪地看了眼她,道:“疼。”
琼瑶扒开她的手,红着眼道:“你别碰她。”
婉玉垂下眼帘,收回手,道:“姑娘应当叫我同去的。”
柳青竹见婉玉一脸愧怍,于是握住她的手,笑道:“叫你同去又如何?难不成你想替我挨鞭子?”
婉玉的脸埋在暗处,她沉声道:“若她今天要的是你的命呢?”
琼瑶抹掉眼泪,附和道:“姑娘,你太不让我们放心了。”
柳青竹见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委屈,忍俊不禁道:“我心有分寸的,这几日,我在府上打听了一圈,这姬秋雨虽沉醉风流韵事,待人冷若冰霜,却从未苛待过府上的姑娘,并非像传闻所言那般。”
“那姑娘你,为什幺要同她做那种事?”琼瑶看着她,眼眶通红,有些问责的意思。
柳青竹一怔,装傻道:“哪种事?”
琼瑶瘪着嘴,眼眶又蓄起泪水,她闷声道:“姑娘您自个心里明白,方才更衣时,我可看的一清二楚。”
柳青竹心知再也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了,“若我不那样做,今个咱们都得被赶出去。”
琼瑶道:“赶出去又如何?天大地大,哪处不可去?”
“可是琼瑶,”柳青竹艰难地坐起身子,擡手捧住琼瑶的脸,柔声道,“我有着非留不可的理由。”
琼瑶垂眸,泪珠挂在眼睫上,她心口堵着一口气,道:“我知道,什幺也没有翻案重要,连姑娘的命,也没有为宫家平反重要。”
柳青竹无奈一笑,如同揉搓白面一般捏弄着她的脸,轻声道:“傻丫头。”
琼瑶的脸被揉得通红,却也只是愤愤的,不言语。
片刻后,琼瑶的泪痕干涸在脸上,柳青竹松开她的脸,回想起今夜种种,抛出一个问题:“琼瑶,你医术精湛,你可知十字刀是用作什幺的?”
“十字刀?那是用来取心头血的。”琼瑶蹙眉,问道,“姑娘,你问这个作甚幺?”
柳青竹支起身子,思忖道:“今夜,我瞥见姬秋雨心口上有一道陈年旧瘢,虽然看的不太真切,却知那是十字状的,似两条蜈蚣相互交叠,仿佛在愈合前夕,又被反复割开。”
语毕,琼瑶眉头蹙得更深,朦胧中捕捉到一丝吊诡之处,喃喃道:“十字刀,心头血......”
忽地灵光一现,琼瑶猛然擡起头,看向柳青竹,道:“莫非是精绝心蛊?”
“精绝心蛊?”柳青竹重复了一遍,擡眼看向一旁的婉玉,婉玉摇摇头,同样摸不着头绪。
只听琼瑶继续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读过,精绝心蛊是精绝国的一种施蛊巫术,需用蛊主的心头血喂养蛊虫七七四十九日,最后一日在蛊虫体内注水银,塑不朽之身,蛊成之后,人蛊合一,蛊在人在,蛊毁人亡。”
“我记得,长公主的生母是精绝公主。”柳青竹接道。
“虎毒且不食子,这精绝公主真能狠得下心?”琼瑶看向她。
柳青竹思索片刻,心中隐约有了推测,遂道:“她若真狠得下心,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琼瑶不解,问道:“姑娘何意?”
“在我年幼之时,曾见过寒妃病逝的讣告,这寒妃,便是长公主的生母,她真当病逝?依我看,未必。”
琼瑶问道:“何出此言?”
“精绝国不同于中原,那儿一夫只配一妇,女子领军打仗,再寻常不过。“
婉玉神色微动,看向柳青竹。
“生而便在马背之上的的女子,怎会甘心困窘于庭院之中?”
琼瑶接她的话:“姑娘是说,这寒妃并非病逝,而是回母国去了?”
“不错,”柳青竹赞许地看了眼她,继续道:“姬秋雨的命,便是寒妃向母国表露忠心的一把剑。”
“她不直接取姬秋雨的性命,而是取血制蛊,我猜测,身为人母,她是动了恻隐之心。”
“是了,是了......”琼瑶的思绪捋顺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问道,“姑娘,这和扬州盐场案有什幺关联幺?”
黑暗中,柳青竹的眸光闪烁着,道:“进府前,秦嬷嬷告诉了我一件事。”
琼瑶道:“什幺事?”
柳青竹道:“前不久,叶相曾以为国分忧为由向老皇帝讨要六扇门的掌权,以叶家如今的地位,这讨要,说是逼迫也不足为过。”
“圣上老了,权力握不住了,但他还是留了一手,用于号令六扇门的麒麟玉确实交给了叶家,但给的不是叶相,而是他弟弟,叶明德。”
琼瑶恍然大悟,猛然擡头,惊愕道:“麒麟玉明面上是给了叶明德,但这六扇门的掌控权实则是到了长公主的手里!?”
婉玉淡淡道:“每日都会有卷宗送进姬秋雨的主殿,也证实了这一点。”
柳青竹不语,琼瑶坚定道:“三司之内,定有当年扬州盐场案的卷宗。”
琼瑶悄然握紧了柳青竹的手,喃喃道:“有了卷宗,有了卷宗就好办了......”
婉玉问道:“可我们要如何拿到那份卷宗?”
柳青竹心中明了,笑道:“宫家有一本祖传古籍,上头记载解百毒、医百病之法,也包含了精绝巫术的解蛊之法。”
“当年被抄去的家产悉数流入了宫中,只要将其找回,自然有了与姬秋雨对峙的筹码。”
婉玉眸光一沉,低声道:“我明白了。”
柳青竹擡眼看她,嘱咐道:“灵隐公主府管控森严,再摸清府内外布局之前,切勿轻举妄动。”
婉玉抿着嘴角,微微颔首。